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又找木頭刻了一個槍托,
將零件組裝起來,用布條包裹好。
拿着陌刀,吩咐兩個徒弟自己試着打農具,練練手,過兩天幫村民修理農具。
田禹扛着陌刀,拎着布條包,大步朝村口走去。
朝霞從東方冉冉升起,給肖家村塗上了一抹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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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府,書房,繆同正在看一封信。
幾個清客環坐在旁,崇拜地看着繆同。這是魯省巡撫寫來的信,老大人致仕多年,但是影響力依然在。
繆同來回看了幾遍,纔將信扔在了桌子上。他靠在椅子上,手指輕輕叩着扶手,沉思起來。
一炷香的時間,繆同才坐直了身子,對衆人說道:“諸位,亂世來了。”
幾名清客不明所以,紛紛奉承道:“有老大人在,吾等無憂。”
“巡撫大人一再請我們出兵相助,我決定了,騎兵全部去,刀盾手和弓箭手挑選精銳,就有孔先生帶隊,”繆同說道,“再捐糧食五百石,銀子五千兩。”
繆同將任務分派了下去,清客忙碌起來。
繆同站起身,想起孫子被一羣馬賊打斷了腿,不知道傷養得怎麼樣了,便信步朝內院走去。
走到孫子的院落,孫子竟然不在。
問了管家,繆同才知道孫子偷偷地帶着家丁去報仇了。
繆同搖搖頭:“哎呀,這孩子,讓家丁們去就行了,腿都傷了,還亂跑。”
繆起宗是他最得意的孫子,學習刻苦,人也聰慧,日後放到官場,必是一頭猛虎,入閣拜相有很大的希望。
如果不是今年兵亂,這孩子會參加院試,憑他紮實的學問,中個舉人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何況魯省的提學官還和繆同有舊,常有書信往來。
“帶的人多嗎?”繆同問道。
“所有的騎兵,還有大部分弓箭兵、刀盾手。”管家道。
繆同捻着稀疏的鬍子,笑道:“不知只有七八個馬賊嗎?這孩子殺雞用牛刀啊。”
管家吞吞吐吐道:“老爺,小少爺,還,還帶走了弩。”
繆同怔住了,“帶走了幾張?”
“兩個全帶走了。”
繆同想了想,“無妨,現在沒人會關心誰有沒有弩了。世道不同了,展示一下實力也好”
他慢慢朝後花園走去,隨口問道:“這孩子跑哪堵去了?”
“據運補給的下人說,在濟南府西邊不遠,已經將那幾個馬賊圍在村子裏了。”
聽到具體的位置,繆同的臉色變了,立刻喝道:“快,派快馬去,讓他立刻撤兵,立刻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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繆同的書房,幾個清客傳看繆同剛扔下的信,議論紛紛,面帶驚惶,再也沒有剛纔的風輕雲淡。
“這個首輔,他已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爲什麼還要勾結韃子!”
“真沒想到,秦王眼看要坐龍椅,竟然死了,太突然了!”
“各位兄臺,巡撫大人要起兵給秦王報仇,韃子也打過來了,都小心點吧。”
“太子去了金陵,秦王的手下在京城和首輔打,現在首輔派韃子來打我們,亂成一鍋粥啊!”
“這濟南府要遭兵災了,糧食要漲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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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見田禹拿了一把閃着寒光的新刀過來,都湊過來,每個人都耍了幾下,都覺得有些沉了。
韓休最後接過去,掂量了一下,也驚訝道:“分量不小啊!”
田禹將布條包裹的東西,遞給了錢豐,“咱們幾個,你的弓箭最好,這個就送你了。”
“什麼?”錢豐急忙接了過去,迫不及待地打開布條。
有弓臂,也有很多他不認識的零件,還有十支長箭。
錢豐疑惑道:“這是什麼?鐵胎弓?”
田禹笑道:“這是弩!”
帶着現代化色彩的槍托、扳機。有百鍊鋼打造的弓臂、滑輪組、上箭用的搖把、扳機,只是條件簡陋,沒有望山。
這已經是超越時空的弩。
衆人都是第一次見這種簡單的弩,百鍊鋼的弓臂,還有從未見過的滑輪組。
弓弦是村長做的。當田禹託他幫着尋找牛筋時,說明是做弓弦用的,村長自告奮勇,說自己會做。
村長解釋是靠山喫山,每個山民都會做弓。
但是田禹見過村民的弓,都是苧麻做的。他愈發覺得村長神祕了。
按照田禹的指點,錢豐把槍托抵在右肩窩,試着瞄了一下,他立刻喜歡上了。
錢豐仔細撫摸弓弩每一個零件,越看越喜歡,緊緊抱在懷裏,激動地眼淚都下來了,現在誰也不能碰他的寶貝弩。
試射?友盡!摸一下都不行!
雷大堅指着他笑道:“你小子,第一次見女人也沒這麼稀罕過!”
衆人鬨堂大笑。
“公子,這個射程多少?”錢豐問道。
“我也沒試過。”田禹搖搖頭,指着遠處的一棵樹,“你射那棵樹看看。”
剛纔走過來的他留意了步數,大概五百步。
錢豐舉起槍托,墊在右肩,深呼吸一次,氣質頓時變了,青澀的臉變得穩重,帶着殺氣,人與弩似乎融成了一體,
錢豐扣動扳機,弩箭射了出去,正中樹幹。
衆人走過去,都吸了一口涼氣,箭枝深深地插入樹中。
錢豐說道:“這一路走過來,我計的是五百三十步。看着箭射入的深度,這把弩應該可以射六百步。”
田禹又教他上箭,看到搖把迅速拉滿弓弦,衆人都驚歎不已。
韓休一語道破關鍵:“這弩重在上箭快!”
繆起宗的蹶張弩,需要腳踩着,腰用力,上箭很麻煩,需要弩兵力氣大。
而錢豐的這把弩,搖動搖把,就能輕鬆地拉開弓弦,對弩兵的身體素質要求,就沒那麼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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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禹道:“走,咱們拿那個繆起宗開開葷。”
衆人齊聲叫好,這幾日,繆起宗這小子太囂張,在外面喫喝享樂,還不時讓家丁罵陣
錢豐他們之前沒有遠程攻擊的武器,只能乾瞪眼。
現在有了弩,正好給他個教訓
繆起宗的棚子離村口不過四百步,正好在弩箭的最佳射程之內。
田禹又見到那個持槊的武人,自己差點命喪他的槊下。
“韓叔,你認識對面那個用槊的武將嗎?”田禹問道。
大周朝基本上沒有武將用槊了,因爲槊打造起來太麻煩,而且練起來更要下功夫,從小學起。現在大周朝的騎兵以槍、陌刀、長刀爲主。
韓休猶豫了一下,道:“二十年前,有一個使槊的人,功夫高超,名震京城。”
“和你比如何?”田禹問道。
韓休搖搖頭,“咱家當時在宣大,等回來的時候,他已經被彭城的一個王爺請去了,據說這個王爺喜歡槊。”
“韓叔,他叫什麼名字?”
“孔廷贊。”韓休說道,“也有人說他得罪了京城的一個大人物,逃去了彭城,尋求彭王的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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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禹說道:“一旦繆起宗中箭,他們會有一刻混亂,咱們趁機衝殺,爭取擊潰他們。”
等衆人上了馬,錢豐瞄準了繆起宗。
繆起宗近日有些得意忘形,躺在安樂椅上,有幾個美麗的丫鬟伺候,有省城請來的骨科名醫在一旁陪同,日子十分逍遙。
他至今不知道打傷他的是誰,雖然從馬車的紋飾能看出那兩個女人不簡單。但是他不怕,將這羣人殺光在這裏,屠了這個村子,就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
戰鬥力強有什麼用,好手不敵雙拳。他們出不來,就只能窩在村子裏,等村裏的糧食喫完了,看他們還怎麼打。
家丁來回運送補給,打定主意要長期圍困下去,等村裏的糧食緊張,也許村裏就亂了。到時候,繆家就坐收漁翁之利。
繆起宗眯着眼,一個俏麗的丫鬟在後面揉着肩。
這時,幾匹馬從遠處迅速本來,在棚外停下來,爲首的騎士跳下馬,向繆起宗說了什麼。
繆起宗有些驚訝,不過還是衝周圍的人說了幾句話。
只見上前幾個家丁,擡起了繆起宗的椅子。
田禹道:“射箭!繆起宗要走了!”
錢豐鬆開了,射出了弩箭。
轉眼間,箭穿透繆起宗的右肩,將他釘在安樂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