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門裏的許多人都知道祝況從到了衙門裏,就泡在那一堆堆的冊子裏。
每天抱着一堆也不知道多少年的賬目和書本看來看去的,一會兒蹙眉一會兒笑,一會兒拍腿,一會兒撫掌,也不知道是不是魔怔了。
這也就算了,最奇怪的是,衙門裏的老爺們竟然也不管祝況這樣不務正業。
不錯,在他們的眼裏,做小吏的就要有做小吏的樣子,可不能這樣不務正業,成天不將心思放在衙門的事情上,算怎麼回事?
但衙門裏的人多,有些事也不一定非要祝況在不可,既然大人們都不說什麼,其他的人就更不會說什麼。
何況,祝況可是個會做人的,隔上十天半月的,請他們小酌一杯,去他們家麪館裏喫飯,永遠都有折扣,他們又有什麼好埋怨的?
要說有誰心裏覺得不穩當,那就是縣丞了。
如果沒有祝福貴託人找到他,或許縣丞也不會將一個小小的祝況放在心上,但就是這個祝況,讓他馬失前蹄,分明收了錢的事,竟然沒有做到。
對他而言,這是面子問題,很嚴重。
故而,這段時間,縣丞一直想將祝況踢出去,只要將祝況踢出去,也算圓了自己的臉面。
可他算計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卻沒有辦法將一個小小的沒有家族撐腰的祝況給踢出去。
祝況這個衙門裏最沒有後臺的人,卻是楊大人照應的人,他雖然在這裏經營了許多年,但楊大人才是主官,這是沒辦法改變的事實。
甚至,連祝況家開了鋪子,楊大人都親自去了,這是多大的臉面?
有一度他都懷疑,祝況該不會是楊大人家裏走丟的孩子吧,要不憑啥楊大人對他就這麼好?
哪怕知道祝況有人撐腰,縣丞還是心心念唸的想着要將祝況送走,他不能允許自己身邊有這樣一個潛在的危險。
這小子一直看賬目,聽說又是個十分懂得看着賬目的,如果這樣,只要祝況在衙門裏,他的危險就會一直存在。
由是,他讓自己的兩個小舅子找機會去祝況家的麪館裏鬧事,他的想法最好將祝況折騰的在縣城裏待不住,然後自己求去。
可兩個小舅子也知道,他們的後臺是大,但大不過人家祝家的後臺啊。
祝家的麪館是楊大人,楊大人是誰?那是連縣丞老爺都要聽他話的人。
他們不過是兩個在縣城裏爲非作歹的小人物而已,真正的遇上了有地位的人,還不是慫?
二人也是狡猾的,嘴上只說找時間去,私下裏卻一點行動都不見,而且,兩個人做出的選擇都是一樣的。
縣丞在家裏等了好幾天的時間,每天都等着新消息,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縣丞越發覺得不對勁了,莫不是,祝家的事,真的是楊大人出手了?
他讓人留心觀察,楊大人除了隔上三四日時間會去祝況家的麪館裏喫飯之外,並沒有別的舉動。
至於祝況,就更奇怪了,從到了衙門裏至今已經兩個月的時間了,除了看賬本,竟然什麼都不管,可賬本子都看了好幾大箱子了,卻一點舉動都沒有,怎麼想都覺得詭異的很。
不能將他從衙門裏攆出去也不要緊,只要他不繼續看賬本,那就沒關係了,衙門裏不能養着閒人,他相信,只要自己開口,爲了維持衙門的顏面,楊大人也只能允許他將祝況調任。
卻沒想到,他找了好幾趟楊大人,不管找出什麼理由讓祝況去做別的事,都被楊大人駁回了,只說是他安排祝況專門做這些的,別的事情不用管。
縣丞的心越發的邪了,他甚至連做夢都覺得,祝況是在衙門裏找自己這些年違法亂紀的證據。
每每夢中驚醒的時候,縣丞只恨不得一把火將衙門裏的那些賬冊都給燒了。
但到底沒敢,畢竟,要是順利燒燬也就罷了,萬一事情敗露,莫說現在的官位,就他連腦袋都保不住了。
一口氣憋着,不上不下的,縣丞的心裏可真是難受的很!
“這小子,到底每天在庫房裏看什麼?要說查我的賬,也該查出來了。”
縣丞在自家宅子裏忐忑不安,在廳裏來來回回的徘徊,卻只是一籌莫展。
“老爺您何必煩心呢,這事兒,要解決其實也容易。”說話的是縣丞的太太劉氏。
“真是婦人之見,要是容易,老爺我何至於惆悵成這樣?”
被斥責了,劉氏卻一點都不惱火,反而越發笑的溫和了:“妾身讓人打聽過了,聽說,那祝況有個妹子,今年十三四歲。”
說起來這劉氏,也真是個大度的人,縣丞後宅裏,已經有七八個小妾了,她竟然也能容得下,而且,還主動提起這事。
縣丞心中一喜,可隨機又想起來,祝況是有孝在身的,他的妹子自然也是有孝在身的。何況,也着實不知道那小丫頭長相如何,要是長的不好,他可是不肯要的。
他嘆氣說道:“那祝家老爹纔去了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作爲兒女,守孝三年是必須。何況,一個小丫頭,只怕都沒有張開。”
“三年內是不能成親,可也沒說不能定親不是?要不然,老爺將那祝家的小丫頭先定下來,有了這層關係,那祝況可不就是老爺的人了?”劉氏忍住翻白眼的心思又說:“我聽人說,祝家的小丫頭,年齡雖然小,卻也是個難得周正的人兒。”
現如今,府中這幾個姨娘可都不是省心的,而且一個個都有野心,仗着孃家有人得用,只恨不得將她取而代之。
她嫁過來這些年,雖然兒女雙全,但到底人老珠黃不得人心了,要是再不順着老爺的想法做點什麼,說不定,真的就被人取代了。
她辛苦了這些年,總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些小賤人不是?
左右這府中已經有這麼多的妾室姨娘,再多加一個又有什麼關係?
縣丞聽了這話,當下歡喜起來了,連連說,還是夫人有見識,甚至對早就看不上眼的劉氏諸多溢美之詞。
當天晚上,更是難得的沒有去找後宅的那些小美人兒,而是宿在劉氏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