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旦從門洞進去,頓時別有洞天,沿着巨大的高牆,是數不清的箭樓,大門格外的厚重,而門洞進入,眼前豁然開朗,陳正泰依稀可以辨認出藏兵洞以及穀倉的位置,而這穀倉低矮,顯然,這穀倉下還隱藏着地洞。
一路依舊還有彰顯主人身份的牌樓和儀門,不知走了多少進宅邸,最終赫然立的,乃是崔家的祠堂。
祠堂左右,有專門的配房,再往前一些,則是正堂。
再往深裏走的話,陳正泰深信裏頭一定是女眷們的居所。
當然,這是外人不能貿然進入的。
崔志正領着陳正泰到了正殿裏,崔家的耆老和近支血脈統統都到了,紛紛來見禮。
看他們一個個紅光滿面的樣子,顯然他們在河西之地,混的都不錯,他們從河西之地所獲取的土地,是關內的數倍。
當然,土地可能沒有關內那般的肥沃,可這裏最大的優勢就是一馬平川,幾乎不見什麼丘陵,可以種植糧食,也可以養大量的牲畜,只要他們的世世代代的在此居住,慢慢的開荒,足以養活不知多少子孫後代。
除此之外,最讓他們驚喜的顯然還是這裏有大量商業的機會。
在關中,商業機會並非沒有,只是……關內的買賣,飽和的很厲害,但凡有掙錢的機會,便有一窩蜂的人殺進來,最後一直到大家的利潤都微薄爲止。
可在這裏卻是全然不同,這裏胡商多,許多中原的貨物在這裏販賣,都是稀罕物,價格賣得高。不只如此,自胡商收購的貨物,若是轉運至其他地方,也可牟取暴利。
當然,現在的收益,其實並沒有超出當初清河崔氏在關內鼎盛的時期。可在這裏,許多崔家人看到了希望。
在這種希望之下,他們漸漸開始接觸胡人,開始打探西域和吐蕃,開始制定一個又一個開墾的計劃。
他們會期待鐵路能夠通車,也期待西寧城建起來,而依託着未來的西寧城,距離西寧不遠的崔家,也可分得一杯羹。
在以往的時候,許多世族雖有聯姻,可實際上,彼此之間還是有利益衝突的。畢竟,尋常百姓已經壓榨不出多少的油水了,朝廷的官位,你多得一個,我便少得一個。擴張的田產,你奪取一份,我便少奪取一份。
雖然大體上大家維持着表面上的關係,可暗地裏,卻也各自有所競爭。
可在這裏,卻變成了完全不同的情況,崔家甚至鼓勵其他世族出關開墾,畢竟這裏荒蕪的土地實在太多了。周邊的土地開發出來,對於崔家也有好處。
何況,彼此可以脣齒相依,至少可以確保安全。
崔家來之前,附近的西寧城雖已開始修建,可實際上,在這曠野上,還遊蕩着大量的馬賊,這些馬賊來無影,去無蹤,以劫掠爲生。
可現在……境況卻好的許多,因爲崔家已經開始組織部曲,對周遭的馬賊進行剿滅。
世族們總是會費盡一切腦汁,去保衛自己的田產和安全,一旦有馬賊進入崔家的土地,或者在附近遊蕩,崔家的子弟們,總能奮不顧身,對這些馬賊似乎有血海深仇一般,即便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定要將其剿滅。
因而,崔家幫助了不少的世族出關立足,他們很樂意給遠在百里之外的韋家提供幫助。
甚至從前在關內積怨的家族,他們也開始有了一些聯絡,希望彼此能夠相依。
在崔家大堂的一面牆上,懸掛的乃是整個河西的位置,在這裏,崔家將自己的土地大致的做了標記。除了崔家,其實關內已有不少世族遷徙來此了,這密密麻麻的小點,圍繞着西寧城,衆星捧月一般,將西寧圍繞。
而今出關的世族,已有三十個之多,帶來了十數萬戶人家,六七十萬人口。
當然,絕大多數世族都不敢孤注一擲,不似崔家這般,直接將自己的身家性命統統都押上,連自己的祠堂都搬了來。
正因爲如此,陳家在這河西,自是一等一的世族,即便是河西的土地,分送給了三十多家的世族,這河西九成以上的土地,依舊還是掌握在陳家手裏。
可與此同時,崔家現在已是壓倒性的除陳家之外,成爲河西第二大世族了,他們的土地,以及收益,都遠在其他世族之上。
陳正泰落座,崔志正殷勤的給他斟茶遞水,一面道:“河西之地………實在過於廣袤,礦產也是豐富,前些日子,我的族人在祁連山南麓,發現了大量的礦藏……將來,這裏的煤炭和銅鐵,都可自產,現在崔家正忙着投入幾個作坊呢。當然……這都是小玩意,不值一提,雖是有利可圖,可都是子弟們隨便去玩玩的,這些日子,老夫關心的,還是高昌的棉花啊。這高昌的土地,若是種植上連綿的棉花,可就地建立紡織的作坊,而後將無數棉布,綿綿不斷的送去大唐,甚至……可以在西寧,售給胡人。這樣的風水寶地,若是在高昌國主手裏,實在可惜了。殿下……此次陛下是打算讓你進兵嗎?”
崔志正表現出來的,依舊還是貪婪。
這是暴利。
只要拿下高昌,崔志正跟着分一杯羹,從高昌分得一批土地,那麼崔家就有了真正立足的資本。
陳正泰道:“是的,陛下給了我三個月。”
“三個月?”崔志正皺眉起來:“是不是太少一些。高昌距離西寧,畢竟還是有一段距離,二者雖是接壤,可是沿途,若是一路往西一些,確實有不少的戈壁了,道路只怕難行。何況,大軍未動,糧草先行……這……”
陳正泰笑了笑:“不怕,其實我已派兵出擊了。”
“已經出擊了?”崔志正更是狐疑。
他覺得陳正泰在糊弄自己:“殿下說的是天策軍,可是……天策軍纔剛剛抵達這裏啊,何時出擊的?西寧那裏,倒是也有一些兵馬,只是這些兵馬,一直駐在西寧,保護那些建城的匠人還有來此的商賈,我並沒有聽說過……有出兵的動靜,莫非是……老夫……消息有誤?”
西寧的武裝只有這麼點,保護商賈和匠人都來不及呢,這西寧發生的事,哪裏能逃過崔志正的耳目,至於天策軍,不是纔剛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