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唐朝貴公子 >第二百九十七章:脫胎換骨
    等馬車停下。

    長孫無忌已是箭步上前。

    便見長孫衝在此時下了車。

    一看這長孫衝,長孫無忌還未開口,身邊的夫人卻已眼淚婆娑起來。

    兒子黑了,也瘦了,這身上穿着的,是什麼衣衫,這分明是尋常的布衣啊!

    不只如此,身上的行囊,也略有破舊,雖然勉強還算是乾淨。

    可這般樣子,哪裏有長孫家小郎君的風采?

    一看這個樣子,長孫無忌也頓時火冒三丈了。

    這還是他的兒子嗎?

    看看這個樣子……這得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哪。

    長孫無忌禁不住身軀一顫,等這長孫衝到了他的面前,長孫衝居然乖乖地作揖行了個禮:“見過大人。”

    在古代,大人乃是對父親的尊稱。

    比父親和爹要尊重一些。

    以往長孫衝只是喊爹的,而這行禮……那便有些欠缺了。

    長孫家的家教並不嚴格,久而久之,也就沒人在乎了。

    長孫衝隨即又朝長孫夫人道:“見過母親。”

    “這陳正泰……”長孫無忌已顧不上見禮了,他是最見不得自己的兒子受委屈的。

    現在見長孫衝清瘦如此,自然大怒:“前幾次,讓他壞了我們家的好事,現在他竟是變本加厲,他對着老夫來便也罷了,竟是衝着吾兒來,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是不給他一點顏色看看,我長孫無忌四字,倒過來寫。”

    長孫無忌這一次是動了真怒,面上是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他陳正泰有本事就衝着老夫來啊,此敗犬,安敢如此。”

    長孫夫人只在一旁低泣。

    長孫衝聽了這話,竟有一絲迷茫。

    說實話,他已經很少聽有人這樣罵自己的師尊了。

    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因爲在學堂那封閉的環境裏,但凡是涉及到了自己的師尊,自己耳邊聽到的最多的,就是各種溢美之詞,簡直就將師尊說的世上少有,天下的人物,無出其右一般。

    尤其是那鄧健,一口一個師尊,每次說起陳正泰,眼圈就是紅的,一副好像就是他的再生父母的模樣。

    且那明倫堂裏,還張掛着幾張畫像,爲首的自然就是李世民,其次便是陳正泰,每日上完了早課,大家都需跑去那兒,給陳正泰行個師禮。

    至於陳正泰的畫像,更是張貼得所有的課堂、食堂都是,且那畫像裏,陳正泰永遠是面露微笑,和藹可親,就差在他都腦殼上頭,再畫一個光圈了!

    總而言之,無論你擡頭低頭,都能看到這個傢伙,久而久之,便無形地使人對陳正泰生出一種崇敬之感。

    長孫衝在學裏的時候,還沒有那種很強烈的感覺,只是對陳正泰的恨意隨着時間慢慢的消解,耳朵聽的多了,似乎也覺得自己對陳正泰好像有所誤會,無論如何,飲水思源,這是自己的師尊嘛,自當是崇敬的。

    可是……

    當聽到父親不客氣的直呼陳正泰的姓名,口裏叫罵,甚至還用敗犬來形容陳正泰的時候。

    長孫衝心底深處,居然生出了一種很彆扭的感覺。

    恩師就是學堂,學堂裏既有自己,也有令他開始漸漸尊敬的先生,還有使他敬畏的助教,有和他相親的同窗!

    辱罵了師尊,就好像是在侮辱整個學堂,甚至侮辱了自己一般。

    這是一種奇異的感覺,長孫衝的臉漲得通紅。他現在漸漸已有了自尊心,因爲他自認爲自己已經融入了一個集體,維護這個集體,已成了他的一種本能。

    所以他面露出不愉快的樣子,朝長孫無忌道:“正泰師尊對我有授業解惑之恩,大人何故這樣辱我師門?兒子從前確實犯了許多錯誤,大人若是想要責罵,儘管來罵兒子便是,可是師尊又有什麼過失?”

    長孫無忌一時愣住了。

    聽着長孫衝一口一句師尊,長孫無忌還以爲自己這兒子是不是吃錯藥了。

    這是……瘋了吧。

    於是,長孫無忌立即擔憂起來,忍不住道:“那陳正泰,究竟對你做了什麼?你對爹說,不要害怕,你已回到家中了,他還能將你怎麼樣?哼,此人歷來狡詐,可是衝兒,你自管放心,有爲父在……”

    長孫衝聽到這不堪入耳的話,已是面色羞紅,他甚至已經想象到,鄧健這些同窗們,在得知自己的父親成日侮辱師尊的時候,會怎樣看待他。

    他此時不由自主的感到又羞又怒,只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眼看着長孫無忌還要罵,長孫衝再沒有什麼猶豫,竟是啪嗒一下,敗倒在地,行了大禮:“父親要責罵,就罵兒子,請不要侮辱師尊。”

    眼看着長孫衝竟是作出如此的舉動,長孫無忌徹底的愣住了。

    他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的兒子,好像給別人做了兒子一般。

    長孫衝一跪。

    這長孫夫人便收不住淚來了,頓時哭出聲來,埋冤道:“你還要怎麼樣,這是要逼死衝兒啊,衝兒尊師重道,又有什麼錯的?他難得回來,你卻在此說這些失了家和的話……”

    這般一來,反而是長孫無忌開始左右不是人了,於是他沉默起來,認真地端詳着長孫衝,有點懷疑回來的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親兒子,是不是被人調包了?

    細細看了半響,一再確認之後,只好嘆口氣道:“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你也知道,爲父只是關心則亂而已,至於陳正……陳詹事,啊,暫不說他了,你先起來吧,咱們入裏頭說話。”

    長孫衝便隨長孫無忌入了正堂,坐下,有人給長孫衝斟茶來。

    長孫衝居然是欠身坐下的,顯得很恭謹的樣子。

    這倒不是有人刻意的教他。

    而是在學堂裏,規矩森嚴,長幼有序,在先生們面前,學生們必須恭謹,長孫衝已經習慣了。

    看有人給他斟茶,長孫衝卻是看了一眼長孫無忌的面前的茶几空蕩蕩的,於是朝人道:“大人沒有喝茶,我怎麼可以先喝呢?”

    那下人嚇了一跳,像見了鬼似的。

    郎君回了家,真真是脫胎換骨啊,以往所有的好東西都是他用着的,今日竟是如此的謙讓起來。

    於是下人連忙又將他的茶盞,端到長孫無忌的面前。

    長孫無忌也是一臉懵逼,他這個做爹的,居然是有些受寵若驚,他的衝兒……竟也學會了謙讓?

    於是,長孫無忌便先呷了口茶。

    而長孫衝等自己茶來,也跟着喝了一口,他喝的慢條斯理,不似從前那般的牛飲,反而透着股文質彬彬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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