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唐朝貴公子 >第二百五十五章:向死而生
    陳正泰可一丁點也不傻,他並不打算走!

    說走,又豈是那麼簡單?

    一旦行船逃走,不但要放棄大量的輜重,而且還需留一隊人殿後,這等於是將命運交給了眼前這個婁師德眼裏。

    倒不是陳正泰信不過婁師德,而在於,陳正泰從不將自己的命運交給別人手裏。

    與其遁走,倒不如死守鄧宅。

    要知道,這個時代的世族宅院,可不只是居住這樣簡單,因爲天下經歷了亂世,幾乎所有的世族宅邸都有半個城堡的功能。

    他們建起高牆,裏頭深挖了地窖,還有倉庫儲存糧食,甚至還有幾個箭樓。

    若陳正泰帶來的,不過是一百個尋常士卒,那倒也罷了。

    可畢竟他的身邊有蘇定方,還有驃騎以及太子左衛的數十個精銳。

    那麼……藉助着地利,未必不可以一戰。

    當然,陳正泰還有一個大殺器,即越王李泰。

    這些叛軍,一旦想要動手,爲了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是一定要營救越王李泰的,因爲只有拿下了李泰,他們纔有一絲成功的希望。

    婁師德聽到陳正泰說要在此留守,居然並不覺得意外。

    他道:“若是留守於此,就不免要玉石俱焚了。下官……來之前,就已放出了奏報,也就是說,這快馬的急奏,將在數日之內送至朝廷,而朝廷要有所反應,調集軍馬,至少需要半個月的時間,這半個月之內,只要朝廷調集揚州附近的軍馬抵達揚州,則叛軍勢必不戰自潰。陳詹事,我們需堅守半月的時間。”

    雖說心裏已經有了主意,可陳正泰對這事,其實有點心虛。

    他甚至懶得把蘇定方招到面前來問了,因爲蘇定方肯定要嗷嗷叫的說一定能守住,對於自己的二弟,他太瞭解不過了。

    見陳正泰愁眉不展,婁師德卻道:“既然陳詹事已有了主意,那麼守便是了,現在當務之急,是立即檢查宅中的糧草是否充足,士卒們的弓弩是否齊備,若是陳詹事願死戰,下官願做先鋒。”

    他一副主動請纓的樣子。

    陳正泰倒是奇怪地看着他:“你不畏死嗎?”

    “何懼之有?”婁師德居然很平靜,他正色道:“下官來通風報信時,就已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下官就實言相告了吧,高郵縣這裏的情況,陛下已經親見了,越王殿下和鄧氏,還有這揚州上上下下盤剝百姓,下官身爲縣令,能撇得清關係嗎?下官現在不過是待罪之臣而已,雖然只是從犯,固然可以說自己是不得已而爲之,如若不然,則勢必不容於越王和揚州刺史,莫說這縣令,便連當初的江都縣尉也做不成!”

    “下官乃是進士出身的,可只是寒門出生,何曾不想建功立業?奈何出身卑微,若是不懂逢迎上官,只怕早已死無葬身之地了。可現在不正是罪臣戴罪立功的機會嗎?若是守住了鄧宅,則下官可將功抵過。若是守不住,無非與陳詹事死在這裏而已,即便是死,朝廷總會有撫卹,罪官的親族也可得到恩蔭。大丈夫生於世間,所爲的,不就是求取功名,恩蔭子孫嗎?”

    這是婁師德最壞的打算了。

    在他的連環計策之中,死在這裏,也不失爲不錯的結局,總比吳明等人因爲謀反和族滅的好。

    若是真死在此,至少從前的罪過可以一筆勾銷,甚至還可得到朝廷的撫卹。

    當然,他固然抱着必死的決心,卻也不是傻子,能活着自是活着的好!

    於是他又道:“自然,我等也不能輕言生死。下官頗精通騎射之術,尋常士卒,十數人當面,也不在話下。只要妥善守衛,那吳明等人鋌而走險,倉促來攻,未必不能拖延半月。”

    陳正泰不由地道:“你還擅長騎射?”

    婁師德雖然是文臣出身,可實際上,這傢伙在高宗和武朝,真正大放異彩的卻是領軍作戰,在攻打吐蕃、契丹的戰爭中,立下不少的功勞。

    婁師德頷首:“不但精通騎射,也略懂兵法。”

    “好。”陳正泰倒是也沒什麼疑慮了,他決定相信眼前這個人一次。

    雖然覺得這個人很不簡單,也不知他所圖的是什麼,可是至少陳正泰相信,眼前這個人,是絕對不可能和叛賊爲伍的!

    這樣的人所追求的乃是拜相封侯,這不是幾個叛賊可以給予他的。

    陳正泰便問道:“既如此,你先在此歇下,此番你帶來了多少差役?”

    “有百餘人,都是下官的心腹,下官這些年倒是掙了不少的錢財,平日都賞賜給他們,收服他們的人心。雖未必能大用,卻足以承擔一些衛戍的職責。”

    陳正泰:“……”

    陳正泰不得不在心裏感嘆一聲,此人真是玩得高端啊。

    做縣令時,就已懂得收買人心了,也就無怪乎這人在歷史上能封侯拜相了!

    陳正泰算是大開眼界,這個世上,似乎總有那麼一種人,他們不甘寂寞,哪怕出身微寒,卻有着可怕的志向,他們每日都在爲這個志向做準備,只等有朝一日,能夠功成名就。

    陳正泰隨即便道:“來人,將李泰押來。”

    現在的問題是……必須死守這裏,整個鄧宅,都將圍繞着死守來行事。

    過不多時,那李泰便被押了來!

    李泰蓬頭垢面,一身狼狽,似乎吃了不少苦頭,此時他一臉驚慌失措的樣子,人也消瘦了不少,到了這裏,沒想到竟見着了婁師德。

    他對婁師德頗有印象,於是大叫:“婁師德,你與陳正泰同流合污了嗎?”

    婁師德將臉別向別處,不予理會。

    李泰便又看着陳正泰道:“父皇在何處,我要見父皇……”

    陳正泰只朝着他冷笑,眼中有着嘲弄之色。

    李泰似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於是冷笑道:“陳正泰,我畢竟是父皇的嫡子,你這般對我,遲早我要……”

    他話還沒說完,只見陳正泰突的上前,隨即毫不猶豫地掄起了手來,直接狠狠的給了他一個耳刮子。

    啪……

    清脆而響亮,李泰的胖臉又捱了一記!

    此前他臉上的傷還沒好,現在又遭了二次傷害,於是便哀嚎起來:“你……你居然敢,你太放肆了,我現在還是越王……”

    陳正泰死死地看着他,冷冷地道:“越王似乎還不知道吧,揚州刺史吳明已打着越王殿下的旗號反了,不日,這些叛軍即將將這裏圍起,到了那時,他們救了越王殿下,豈不是正遂了越王殿下的心願嗎?越王殿下,看來要做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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