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唐朝貴公子 >第三百四十九章:天羅地網
    突利可汗說罷,心裏卻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封書信就好似是潘多拉的盒子,打開了他的慾望,可他定然也知道,此事兇險萬分,只要稍有一丁點的紕漏,便會遭來彌天大禍。

    只是……這太誘人了。

    青竹先生的消息,顯然是不會有錯的。

    此人的能量通天。

    可問題就在於,自己真要挺身犯險嗎?

    要知道,機會可是一閃即逝,一旦錯失這個機會,那麼……這輩子就再沒有機會了。

    往後他便只能任由漢人似鈍刀子割肉一般,一丁一點的被漢人擠佔自己的生存空間。

    可若是失敗了,這裏面的後果……

    突利可汗的臉上露出了糾結之色,而後閉上了眼睛。

    帳中的諸人都躍躍欲試的看着突利可汗。

    猛地,突利可汗張開了眸子,眼眸裏的似乎多了幾許光芒,道:“他們都說人有生老病死,一個部族也是同樣。先祖們曾經一統草原,控弦百萬,中原人不敢應其鋒芒,可現在,我突厥諸部卻是四分五裂,以至本汗要委曲求全,承受唐皇的侮辱,被他敕封爲歸義王,受他們的節制和驅策,對他們不得不曲意逢迎,卑躬屈膝。若是先祖們在上,看到我這樣的不肖子孫,定當雷霆大怒。”

    衆人肅然,一個個面上露出了悲憤之色。

    突利可汗則是繼續道:“倘若這樣下去,我突厥部,理應和生老病死的人一般,現在理應是須發皆白,失去了強壯,只剩下了殘軀,苟延殘喘,只等着有一日,這草原中興起了新的雄主,而我們……則徹底的消亡,再無蹤跡。”

    “中原人都說,一家一姓,非有三百年的天下。這大草原上,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時至今日,我們已經敗落,突厥部豈有不消亡的道理呢?”

    衆人聽到此處,無不動容,有人咬牙切齒,有人黯然垂下淚來。

    實際上……突厥部的處境,是人所共知的。

    當初曾經多麼強橫的突厥帝國,如今不但已經分裂,而且新崛起的部族,已經開始日漸蠶食他們的領地。

    在這大草原上,強者爲尊,人們只信奉至強之人,一旦突厥衰亡,男人便再無法保護自己的女人和孩子,他們的牛馬,便沒有好的牧場可以放養,他們要餓死,病死,要遭受無數的凌辱。

    而現在……許多人已經可以看出端倪了,哪怕現在依舊還算兵強馬壯,可從各部族對突厥部的態度而言,其實已開始有人產生了某種心理落差。

    此時,突利可汗低頭,又細細的看了書信一遍,他似乎已經將書信中的內容牢記在了心裏!

    而後,他咬牙,突然從腰間拔除了佩刀,對着前方舉了起來。

    他面目猙獰,厲聲正色的大喝道:“若死亡且在眼前,突厥的男兒也不該畏畏縮縮。若是蒼天要使我突厥部消亡,如那生老病死一般,那麼……也不該消亡在本汗的手裏。若這是天命,那麼本汗便要改寫命運,機不可失,一旦失去了這一次機會,我們便會如漢人口中所說的溫水青蛙一般,最終死在甕中,我們不妨試一試,拿下了大唐的天子。自此之後,中原的財貨,便會堆積如山的送到草原中來!他們的女子,便可供我們享樂,他們的關隘,也會成爲我們新的牧場!現在,都拿起弓箭來,拿起你們的刀劍,準備好馬匹,都隨我來。”

    衆人都定定地看着他,胸膛起伏,在哀傷之後,突的又生出了雄心,竟是一齊大喝,轟然應諾。

    於是整個大營裏,頓時的忙碌起來。

    帳篷隨意被棄之不顧,婦孺們則驅趕着牛羣和羊羣,自覺的開始遷徙至遠方,男人們則紛紛騎上了馬,數不清的人馬在混亂中各尋自己的頭領,寒風吹拂起塵土,這塵土飛揚在了半空,空中的乾草葉子則任風飄搖,打在一張張膚色黝黑的人臉上!

    這一張張臉,帶着興奮,他們坐在馬上,整理着自己的配刀和弓箭,將如破絮一般的衣襖裹緊。

    磨刀霍霍的突厥人們,終於露出了猙獰的一面。

    在狼頭的旌旗之下,突利可汗坐上了馬,很快便被各部的首領所擁簇。

    此時,突利可汗擡頭看了一眼天色,而後……慢悠悠的道:“不必管顧婦孺,不用去管你們的牛羊,所有男子都帶上武器,不要去理會那朔方城中的漢人,遇到了漢人的牧民,也不必去理會他們,都隨我來,往南走!”

    “此時,大唐的皇帝,就在往朔方的半途上,我們日夜急行,定能追趕上他們,派一隊人馬包抄他們的後路,防止他們向關內逃竄,告訴所有人,我要活天子!”

    衆人齊聲應諾。

    而後,浩浩蕩蕩的馬隊紛紛啓程,無數的馬蹄,叩擊着地面……大地似在顫抖……

    ……………………

    長安城外,有一處尋常人無處知曉的寺廟,這寺廟在羣山環伺之中,渺小得就猶如大地上的一塊石頭!

    似這樣的小廟,尋常是無人光顧的,更不可能有多少的香油。

    可這清幽的所在,卻不殘破,且也顯得乾淨。

    此時,幾個沙彌手做着佛禮,低頭如木樁一般對着寺廟後院的一處小涼亭。

    涼亭裏,一個老者佝僂着身子,此時正撫着琴。

    琴音悠然,頗有幾分自得的樣子,他面對的方向,是一汪池塘,池塘之中,荷葉已是敗落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杆子自水中突兀的冒出來。

    此時……正是萬物蕭索的時候,似乎只有這琴音,方纔給這蕭瑟之中,帶來幾分春意。

    一老僧匆匆而來,到了亭前,卻不敢進去,只是駐足,行了一佛禮道:“相公……”

    琴音戛然而止。

    老者沒有回頭,在琴音斷了之後,他悠然的拿起一根簪子,挑了挑琴頭的燃燒着的檀香。

    老僧隨即道:“長安那邊,有了音訊了。”

    老者只淡淡地應了一句:“唔。”

    “太上皇那兒,接觸了幾個伺候他的宦官,他們都說,太上皇現在悠然自在,雄心已是不在了。”

    “嗯。”

    老者沒有回頭,眼睛只落在那池塘上。

    “北衙那裏,不少軍校倒是至今都懷念着太上皇的恩澤……”

    “有何人?”

    “說不準。”

    老者笑起來:“是啊,這個時候,誰說得準呢?現在只得等消息罷,消息來了,纔會有人肯做選擇。”

    老僧沉默。

    老者不由問道:“何故不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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