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唐朝貴公子 >第四百零六章:意難平
    宦官打開了聖旨,徐徐開始唸了起來。

    這大學堂裏,除陳正泰之外,接着便是各組的帶頭人,如郝處俊、李義府之輩,再之後,便是先生、生員了。

    聽聞了於有功者,頒佈爵位這裏時,一下子,這師生們都譁然起來。

    尤其是教研組的許多人,個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呆若木雞的樣子。

    某種程度而言,教研組就是一羣‘失敗者’。

    畢竟,最優秀的讀書人都已經中了進士,而今已入仕。

    他們呢,大多都是一些舉人,無心再考了,再加上對於這些數理化頗有幾分興趣,學裏的待遇也不錯,於是便留了下來。

    可自古以來的讀書人,或許是因爲儒家思想的緣故,骨子裏,無論世界怎麼改變,他們的內心深處,也都潛藏着一個念頭……齊家、治國、平天下。

    因而,哪怕大學堂的待遇再如何的優厚,潛藏在許多人內心的想法卻是遺憾。

    他們遺憾自己無法入朝。

    遺憾自己學了一身的本事,卻只能在大學堂裏蹉跎。

    固然研究組裏,也有某些成功能令他們滋生喜悅。

    可是看到不少的同窗,如今已開始治理一方,或者是在朝中勞形於案牘,總不免心裏有些羨慕。

    這是千年來的思想,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自幼開始,他們便被潛移默化,男子理應要建功立業。

    越是讀過書,越該如此。

    研究的工作,畢竟是乏味的,沒有宦海浮沉,沒有金戈鐵馬的激盪。

    可如今……研究竟可封爵?

    要知道在大唐,只有軍功纔可以封爵的啊。

    這封爵,並不只意味着好處。

    而在於,朝廷對於他們的認可。

    頒佈的詔書裏,羅列了研究成果所對應的爵位等級,當然,真正評定的機構,還是交給了大學堂以及禮部,需大學堂將成果上報,禮部進行勘察,再三確定之後,擬出名錄,上報宮中,最後再由宮中勾決。

    這是一個很複雜的程序,可程序越是複雜,越證明了爵位的珍貴。

    這宦官念完了,便見這學裏沸沸騰騰的。

    他原以爲這麼多人,好歹有人給自己一點賞錢,所以站在原地,愣了很久。

    卻見這浩浩蕩蕩數百上千人只是歡呼雀躍,卻沒一個人上前,給兩個子兒的都沒有。

    一時間,有些惆悵,可也總不能一直賴着不走吧,於是宦官只好咂咂嘴,悵然若失的走了。

    研究組已經升格,直接升爲了研究部,下設海船、鋼鐵、火器、路軌、機械、數學、物理、化學各組。

    陳家也願意撥出大量的錢糧出來,設立專門的經費,進行支持。

    當然,前提是,所有的研究成果,陳家可先享受十年的專利,至於十年之後,技術擴散,已經由不得陳家了。

    只是有這十年的時間,足以讓陳家結合這些新的技術,配套產業了。

    過了半月,一羣被押送而來的百濟人,出現在了長安的街頭。

    這裏頭絕大多數人,都會暫時被軟禁起來,而後再另行安置。

    其中一個少年,被五花大綁,面上帶着倔強的樣子,這一路上,他是最讓押送的官差費心的。

    此人不但桀驁不馴,氣力還大的可怕。好幾次,十幾個差人都制不住,因而,其他人大多隻是用細長的繩索綁着,他呢,則是用粗麻的繩索綁成了肉糉;腳下,還上了鐵鐐。

    因而,他每走一步,腳下便嘩啦啦的響,不過這沉重的鐵鏈,似乎並沒有拖慢步伐。

    行至平安坊的時候,卻有一個騎士帶着數人而來,爲首的人,正是扶余威剛。

    扶余威剛現如今,已進入了陳家了,他是散職,沒有任何正業,現在幫着陳家打理關於對百濟的貿易,這正是他所擅長的,他對百濟瞭如指掌,又懂海船,對於這個差事,他很滿意!

    一方面陳家願意給他一筆提成,另一方面,他心知這也是一個機會,事情若是辦好,只要這韓國公肯給與一些便利,從此便可飛黃騰達了。

    此時,扶余威剛下了馬,將一份親筆的書信交給那爲首的官差。

    官差見了,立即露出了小心翼翼的樣子,忙道:“黑齒常之?在,就在這,韓國公若討要,自然是沒有問題的。到時,我親自將人送去。”

    “不必啦。”扶余威剛道:“我們帶過去即可。”

    官差顯得遺憾,這本是一次親近陳家的大好機會,當然,顯然扶余威剛不給他這個機會。

    於是忙讓人將黑齒常之推出來,扶余威剛又坐回了馬上,道:“解了他的鐐銬和繩索。”

    “這……”官差爲難起來:“此人甚是兇頑……”

    “解開便是。”扶余威剛拉着臉呵斥。

    官差無奈,只好將人解開。

    這黑齒常之看着扶余威剛,面帶不忿的樣子。

    不過繩索解開,他活絡着自己的手腕,並沒有什麼出格的舉動。

    扶余威剛朝身後的騎士道:“給他一匹馬,讓他隨我們來。”

    半個時辰之後,將信將疑的黑齒常之被帶到了一個酒肆,這裏早就備好了酒菜了。

    扶余威剛做東,自己的兒子扶余文和黑齒常之在下。

    黑齒常之這些日子,喫的並不好,一見到這些酒菜,便已飢腸轆轆。

    扶余威剛朝他笑道:“你我都是百濟人,如今在這長安相見,真是不甚唏噓啊。”

    黑齒常之不屑地看着他,冷冷地道:“若不是你反叛,何至如此?”

    很明顯,他是帶有怨氣的。

    扶余威剛非但沒有覺得羞愧,也沒有惱羞成怒,反而笑了:“這一路,你也見到了大唐有多麼的廣袤了吧?小小百濟,不過是大唐的一個大州而已,你來了這長安,可見這裏人流如織,數不清的車馬?你見那大唐的甲士,哪一個不是甲冑精良?他們的艦船,想必你也見識過了。常之啊,你以爲我願意做這千古罪人嗎?實則,我在拯救百濟的軍民啊。你可知道,大唐的物產,是我百濟的百倍;大唐的精兵,亦是我百倍有餘?我們處在偏僻之地,侍奉高句麗,可以偏安一時,可如今大唐崛起,區區百濟,可以抵擋嗎?抵擋下去,不過是萬千的百姓,死於水火之中而已。你是看過《漢書》、《春秋》的人,自然知道,什麼叫識時務者爲俊傑的道理。這並非是我要漲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只是我們百濟人,無禮而侮大鄰,又能抵擋多久呢?百濟不是高句麗,也不是大唐,大唐和高句麗,他們帶甲百萬,幅員廣闊,要爭奪的乃是天下,可區區百濟,活着,只是爲了存活,使我們百濟人的血脈能夠延續。這些在你看來,或許只是侮辱,可在我看來,實乃百濟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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