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並不會怪責陳正泰用武力去解決問題。
他憎惡的是輸。
因而……若說沒有擔心,這是不可能的。
倭國是什麼東西?跑去和他們比武?輸了便讓整個大唐跟着顏面無光了。
從報紙裏的描述來看,陳正泰比較驕傲自滿,只讓倭人從他的幾個護衛裏頭挑選比武的人選。
而倭人呢,使團中隨意挑選人手。
這顯然是不公平的。
見李世民如此,長孫無忌倒是想起了什麼似的,便道:“陛下,臣聽聞倭人以好勇鬥狠爲能,國中無知禮法,諸侯們蓄養武士,而武士要獲得敬重,便要日夜操練刀劍之術,這些武士,一生都與刀劍爲伍,不容小覷。”
這是實話。
李世民倒是不屑地道:“區區倭國而已,朕倒是不放在眼裏!”
頓了一下,他便又道:只是……陳正泰手裏有什麼護衛,朕卻不知了,就怕他大意輕敵,他太年輕了,雖然是機智過人,卻也未嘗不可能一時疏忽大意。”
說着,李世民皺着眉頭問道:“這武鬥在幾時進行?”
“午時三刻。”
“在何處武鬥?”
“平安坊……”
李世民不禁一愣。
不得不說,這陳正泰還真會選地方啊!
要知道,這平安坊就在太極門的不遠,站在太極門的城樓上,便可以遠眺那裏的動靜。
正因爲平安坊靠近皇宮,所以歷來是王公大臣們的居所,陳正泰故意選在此,倒好像是宮裏授意他如此一般。
李世民嘆了口氣道:“朕用過了午膳,也去看看。”
長孫無忌不失時機地忙道:“臣也同往。”
當然也要去,看熱鬧不嫌事大嘛。
豆盧寬的臉則是青一塊紅一百,憋了很久似的,才道:“臣忝爲禮部尚書,理當去看看,臣還是以爲……”
李世民現在一門心思都在比武的事情上,哪還有心情聽他抱怨,擺擺手道:“朕既然讓陳正泰處置三國遣唐使的事,便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固然這小子孟浪,可現在此三國之事,與禮部無涉,你便不要操心啦。”
豆盧寬:“……”
他的臉色憋得更難看了。
衆人心裏都有心事。
豆盧寬的擔心其實不是空穴來風的,像陳正泰這麼折騰,到時候若是輸了,他陳正泰仗着聖恩,說不定就溜之大吉,最後這屁股還不是得禮部來擦?
而房玄齡和杜如晦也擔心着此事的影響。
李世民則更擔心的是輸贏的問題,他不希望千秋之後,隋唐的史冊中出現大唐惜敗於倭的記錄。
自己打了一輩子的勝仗,怎麼能容許自己受此侮辱呢?
只是想想這個可能性就夠他心情糟糕的了!
…………
這街坊裏早就已經傳瘋了。
誠如房玄齡所言,只有朝廷纔會去計較這些影響和得失,可對於尋常百姓而言,看到了報,卻如過年一樣。
平安坊那裏,人流大增,都是來看熱鬧的。
外地的客商,本地的好事者,附近的商家,四面八方來的貨郎,還有數不清在賭坊裏下了注的賭客。
武官們吹鬍子瞪眼,忍不住喝罵,可告假的人還是如過江之鯽。
最後索性將轅門一關,告個屁的假,今日這個時候,便是死也要死在營中。
因爲三國的遣唐使沒有住在鴻臚寺,所以只在西市這裏尋了客棧住。
這附近兩三間客棧,全部包了下來。
犬上三田耜一宿未睡,都在和扶余洪以及新羅遣唐使商議着比武的事。
消息已經傳到了使團,使團上下個個磨刀霍霍。
畢竟對於倭人的武士而言,若是能代表倭國參戰,對付區區幾個大唐公侯的護衛武士,只要得勝,頓時便可立下大功。
前來請戰的人,一撥接一撥。
犬上三田耜甚是欣慰,他倒是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倒不是他小看陳正泰,而是倘若面對的乃是秦瓊、程咬金這些如雷貫耳的名將,他或許心裏會有些生怯,犬上三田耜並不是一個狂妄的人,倭國畢竟狹小,人口遠不及大唐,可若只是面對區區一個國公,那麼可能就是壓倒性的優勢了。
“大唐不過如此。”犬上三田耜給新羅遣唐使和扶余洪道:“我收到了一個消息。”
“噢?”扶余洪其實也是擔心了一夜,現在聽聞有什麼消息,扶余洪頓時精神一震。
“說是此次比武,並不合大唐的常規,大唐自稱自己是禮儀之邦,對待遣唐使,從來未有過今日的事。所以……此次比武,根本就是早就計算好了的,這陳正泰乃是大唐皇帝的寵臣,此人……最擅長的卻是斂財。”
扶余洪十分不解地道:“斂財?這與斂財有什麼關係?”
“就在這比武上頭,坊間最愛的就是打賭,因而今日消息傳出,各家的賭坊都開出了賠率,你想想看,這些唐人若是打賭,自然都是賭陳家贏了,畢竟……在他們眼裏,這是自己人。”
扶余洪頓時明白了什麼,忍不住道:“可實際上,陳正泰的目的不是贏,而是輸?”
“正是如此。”犬上三田耜此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一場全長安人都參與的賭局,若是人人都押注陳家,那麼陳家輸了,會賠多少錢呢?這陳家只怕早就預備了大筆的錢財,偷偷押了我們的武士了,所以表面上,他們陳家輸了,可實際上……他們卻可藉此大發橫財啊!”
扶余洪覺得匪夷所思:“這……消息可靠嗎?”
“很可靠。”犬上三田耜信誓旦旦道:“我來大唐兩次,也認識和結交了一些朋友,這個消息,正是從陳家傳出的,陳家有一個叔公,此叔公甚愛張揚,消息是從他那裏悄然傳出的。”
扶余洪頓時聽得心裏發寒,太可怕了:“爲了斂財,居然不惜如此?難道他就不擔心大唐皇帝的怪責嗎?”
“歷來哪裏沒有這樣的寵臣呢?他們最大的特點就是得到了君王的信任!若比武輸了便被皇帝責怪,還談何寵溺?”
“若如此……”扶余洪若有所思地道:“這樣就解釋的通順了!難怪這那韓國公,竟然只讓護衛和貴國的精銳武士決鬥,原來……目的竟在這裏頭,此人真是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