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固然女人的地位並不低下。
可是這天下無論是天子還是百官,又或者是涉及到了學問的事,統統都是男子來負責。
大家所恪守的乃是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你陳正泰隨便找一個婦人,教授她讀書,就比得過我魏徵的兒子?
這不是侮辱是什麼?
我魏徵固然不是名門之後,卻也是有家傳淵源的,打小就刻苦讀書。
人嘛,總不免將自己的後代看的份量格外的重一些,尤其是在這個時代,血脈的傳遞,至關重要,你陳正泰可以在殿中侮辱我魏徵,但是不能這樣侮辱我的兒子,這豈不是說我魏家子弟,竟連一個婦人都不如?
這說的是人話?
魏徵面上的怒氣更勝,手中掂着自己的玉笏,一副想要打人的樣子。
他用嚴厲的目光威逼着陳正泰:“韓……國……公……”
這一下子,羣臣凜然。
李世民也嚇了一跳,這陳正泰招惹誰不好,偏偏要去招惹魏徵,魏徵此人剛烈的很,朕都有些怕他呢。
李世民勉強擠出笑容,想要緩頰一下殿中凝重的氣氛。
可魏徵卻繼續道:“你此言當真嗎?這是你自己說的。”
“對。”陳正泰很光棍的道:“是我說的。”
就差下一句是,是我說的又咋地?
許多人心裏倒吸一口涼氣,既是看熱鬧,又是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情,卻還是不免有人心裏翹起大拇指,韓國公好氣魄,這是要將人往死裏得罪啊!
“好。”魏徵強忍着暴跳如雷的怒氣,冷着臉道:“老夫答應你,你不是要比嗎,那就來比比看。”
“……”
這就有點不要臉了。
陳正泰方纔那番話,十之八九只是尋一個婦人來故意侮辱你魏家而已。
這就好像潑婦罵街一樣的路數。
可哪裏想到,魏徵直接當真,反將了陳正泰一軍。
於是有人幸災樂禍的看着陳正泰。
沒想到陳正泰同樣當了真,一本正經地道:“一言爲定,到時,榜下見。”
“且慢。”魏徵似笑非笑的看着陳正泰,他這一手叫做將計就計,直接將陳正泰逼迫到牆角:“若是韓國公輸了呢?”
“輸了便輸了,輸了我自然佩服魏相公。”
魏徵撇撇嘴,這一次陳正泰算是招惹到了魏徵了,魏徵不屑於顧的樣子:“老夫不需韓國公佩服,老夫只一條,倘若輸了,立即裁撤新軍。”
“新軍牽涉到的乃是國家大政,豈是我說裁撤就可以裁撤的?”陳正泰搖頭。
魏徵道:“這新軍,哪裏是什麼國家大政。根本就是韓國公拿的主意,讓陛下力排衆議的結果……我便問你,撤不撤?”
魏徵擲地有聲,一下子得到了許多人的共鳴。
陳正泰瞥了一眼李世民。
李世民撫案微笑不語。
擦……
這擺明着……想讓我自己獨自面對魏徵了。
說也奇怪,李世民對魏徵總有幾分忌憚。
陳正泰咬咬牙,最後道:“好啊,既然如此,我若輸了,自然沒有問題。可若是我贏了呢,我尋一個婦人來,若是贏了令子,那又如何?”
他說的風淡雲輕。
可在陳正泰看來,這就有點耍流氓了。
這是什麼話?
可似乎魏徵也覺得好像這樣不妥,隨即便道:“老夫家裏略有一些圖書,也有一些浮財。”
陳正泰頓時懵逼,現在似乎是輪到魏徵在侮辱自己了。
只見魏徵接着道:“不妨如此,倘若老夫的兒子不成器,那麼……便算是老夫教子無方,倒要向韓國公請教一下教子之道。”
“請教是什麼意思?”陳正泰不依不饒。
魏徵道:“自是拜師請教。”
陳正泰還是覺得自己虧了,不過……魏徵有必勝的把握,自己又何嘗不是穩操勝券呢?
顯然他們是一點都不知道,武珝到底有多變態,我使出她來,自己都覺得害怕,好吧!
於是陳正泰道:“一言爲定。”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魏徵乾脆利落的道。
他面帶笑容,似乎覺得自己已經得逞了一般,這本是棘手的新軍之事,誰曾想,到了自己手頭上,輕易就要解決了。
陳正泰也笑了起來,二人相視笑着,大抵都覺得對方是個智障。
倒是這百官,頓時都打起精神來,這陳正泰卻不知發什麼瘋……讓個女子來比試……可得防備着他使詐纔好。
那此前的兵部侍郎趁機道:“韓國公不會是早就暗中教授了什麼弟子吧,又或者……有其他的名堂?”
陳正泰冷笑道:“我若是教授女子讀書,定是要尋覓那剛進長安不久的,此前我陳正泰和她絕不瓜葛。不只如此……還需尋個年少一些的,免得你們說我這人不講武德,啊不……不講道德,暗中使詐。”
陳正泰隨即又道:“這樣,大家可滿意了嗎?”
衆人聞言,心裏一下子踏實了,這傢伙……是自己找死呢!
不過他們也不怕陳正泰使詐,畢竟……還有兩個月的時間,足夠大家探聽出一點什麼來了,只要是女子,就一定有出身,到時一打聽,便曉得此女是什麼人了,還怕你陳正泰玩出什麼花樣?
魏徵躊躇滿志,捋須,一副風淡雲輕的樣子:“到時輸了,可別怪老夫勝之不武。”
只是李世民此刻卻是繃緊着臉,一言不發。
待朝議之後,陳正泰眼巴巴的看着李世民,李世民卻是臉色陰沉,沒有留下他的意思。
於是陳正泰看着陸續離開的人羣,也只好泱泱的走了。
李世民等人走了個乾淨,才氣咻咻的回了紫薇殿。
長孫皇后在此,見李世民早早回來了,便忙是起身接駕,卻又見李世民隱着怒火的樣子,忍不住道:“陛下,今日是誰招惹了你,莫不是……那魏徵嗎?”
李世民搖頭道:“魏徵此人……甚是剛烈,不過朕看他爲人忠直,且又是能臣,倒是一直隱忍他。當然,今日倒不是這魏徵的緣故,而是朕那好女婿。”
這女婿如今也只有一個陳正泰!
長孫皇后聽罷,卻是臉色凝重起來:“我看正泰平日裏,一向安分,怎麼會令陛下震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