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沒有在研究所裏常住。
不管再忙再累，不管多晚從實驗室裏走出來。
他都會騎着自行車從實驗室朝家而去。
他總時不時地自言自語：“今晚上的天氣很涼快，路邊的一個路燈壞了，你應該會很喜歡這樣的天氣吧。”
“路邊的玉蘭花樹開花了，紫色的花是不是很好看？你喜歡嗎？”
“那天我見你喝豆漿雞蛋的時候都只吃了一點點，只有小籠包連吃了三個，我最近學會了做小籠包，味道也不錯，你想嚐嚐嗎？”
沒有人會迴應他，這是他一個人的路，一個人的踽踽獨行。
他總時不時地，碰一下他的眼角。
“阿蕪。”他在心底喚她的名字：“阿蕪，我沒有勇氣再自盡一次，你，會不會恨我又食言了。”
他從前以爲，一個人很好，現在才知道，他一個人在這世間活着，便如活在地獄中。
……
江行之再見到言西，是在五年後。
五年後的言西，已經長成了一個帥氣英俊的小夥子。
江行之的研究有了重大的突破，他獲得了一項國內外都很出名的生物學獎。
爲他頒獎的人，正是言西。
他並沒有認出來眼前這個西裝革履帶着眼鏡看起來非常斯文矜貴的男人會是言西。
“你老了很多。”言西神情淡淡，一邊將獎盃與證書放在他手中，一邊說：“你過的這麼意氣風發，看來是早已將我姐姐忘得乾淨。”
江行之的身形，頓住。
頒獎典禮過後，江行之就在四處的尋找言西的身影。
可是他幾乎把整個大廳都找遍了，依舊沒有看到言西。
江行之扭頭，看到了端着紅酒杯的言西。
言西輕輕晃悠着杯中紅酒，目光透過眼鏡片似笑非笑地望着江行之。
他那笑並無善意，譏諷而又不屑，嘲弄而又鄙夷。
有人來和江行之說話，江行之卻把人推了開，幾步走到言西的面前。
他脣動着，胸中有千言萬語，然而這一刻，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還是言西歪着頭，似笑非笑地打量他：“找個地方聊聊？”
江行之點頭。
跟在言西的身側。
“你，你長大了很多。”小時候的言西因爲有自閉症，幾乎不說話，臉上更是沒有任何表情。
江行之見過他那麼多次，唯一聽他說話，還是言西生日那天的“謝謝”，以及後來，言西要他去看望言蕪。
現在的言西，看起來和自閉症三個字沒有任何的關聯。
“是的，我長大了。”言西依舊微笑。
他笑的彬彬有禮，可那笑意分明沒到眼底：“但是你老了。”
江行之點頭。
“可惜我的姐姐，卻停在了那樣的年齡裏。”言西瞟了江行之一眼：“我姐姐的眼角膜，用的可還舒服？”
江行之的臉上瞬間慘白。
言西卻不理會他這種表情，繼續又說：“你這次研究的成果很不錯，你研究的黑離子蛋白素用在醫藥方面，可以解決很多的病症，包括困擾我姐姐他們家族的遺傳病。”
江行之這一次，連身體都在顫慄。
他扭頭，不可置信地望着言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