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休了那個陳世美 >第451章、火炭爲毯
    哪怕她過不了考覈,死在了釘牀上,孩子們也過了明路了,會有很多人盯着右相的,黎家也會接回孩子……

    流的血有些多了,她的思緒有些飄忽,她似乎看到了熟悉的人。

    看到陸鋮澤急匆匆跑來,還在雪地上摔了一跤,他那雙眼,恨不得活颳了她,恨不得她就此被鐵釘扎死。

    她看到了南宮霖驚訝的表情,似是沒想到她竟會告御狀。

    看到了在宮門口率領御林軍的嶽無逸,他這樣狂妄又自大的人,竟然會偏過頭,看不得血腥?

    也看到眼神毫無波動的江嵩,他帶着錦衣衛從她跟前路過,入了宮……

    她似乎還在人羣裏看到了想要衝進來的母親,被父親捂住眼,在她耳邊說着什麼,勸說着什麼。

    尖利的鐵釘,與白雪大地融爲一片,她根本看不清楚還要滾多少尺才能滾到盡頭。

    只覺得滿天滿地都是利刃,將她團團圍住,無限的往前延伸……

    嘭

    她摔在了地上。

    沒有人來扶她,沒人敢來扶她,這是上天的考驗,是天子的考驗,任何人來幫她,都會讓這場考驗失去意義。

    摔得有點疼,但這對於柳茹月來說卻是好事,這代表鐵釘牀滾完了。

    落在雪地上,她竟是一點都沒覺得冷。

    鮮血已經佈滿全身,也帶着溫熱滾出來,替她趕走了寒冷。

    但裹着雪的冷風一吹,又會讓她每一個扎破的地方都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她還行麼?”

    “她若再不站起來,會被凍死的。”

    “凍死也是命,代表她扛不住老天的考驗。”

    “你們善良點吧,我希望她能再次站起來,她若是沒了,這三個娃可怎麼辦?”

    “也是,右相府怕是不會替女婿養髮妻的孩子。”

    “誰知道她說的是不是真的,連上天給的考覈都撐下來,說不定她就是在誣告,是老天在懲罰她,不讓她活下來給右相府潑髒水。”

    “右相矜矜業業爲百姓,對手找不到他的錯處,就拿人家女婿來做文章,說不得就是假的……”

    誣衊?

    假的?

    不,她必須爬起來,必須活下來,不然她死了,就真的會被說是天罰了。

    輕微一動,渾身都會疼。

    腦袋也昏昏沉沉。

    柳茹月雙手手肘撐地,咬碎銀牙站起來。

    “她站起來了!”

    “還有踩火炭呢,她能堅持下來麼?”

    嶽無逸真想立刻就讓人把大綱裏燒得紅紅的火炭傾倒在地上。

    要倒火炭的空地,早已經被宮人清掃乾淨了皚皚白雪。

    但早一刻把火炭倒下去,就能早一分涼下來。

    但沒有命令,他不能倒。

    “柳茹月,還能走火炭麼?”

    宛如來自天上的問話,柳茹月仰頭,對着城頭點了點頭,“走。”

    “倒火炭!”

    命令剛下,嶽無逸便迫不及待的揮旗,五個御林軍擡起大缸,傾斜着口子,邊跑邊撒,撒的很均勻,就像在地上鋪上了一層閃爍着金星的紅地毯。

    百姓堆裏,不知誰感嘆了一句,“皇宮裏的碳,真好看,都沒煙的!”

    “燒得也旺,看啊,寒風一吹,燒得更旺了。”

    “踩上一腳,肉都熟了吧,要是用民間的碳火就好了……”

    這些聲音,柳茹月都聽不到,她腦袋裏只剩哐當哐當響,她搜索着孩子們的聲音。

    “……朝於斯,夕於斯。昔仲尼,師項橐。古聖賢,尚勤學……”

    原來到這裏的,但她不知道這是第幾遍。

    她在釘牀上的時候,還是沒忍住停下來歇了歇。

    她得抓緊時間了。

    碳火好,這是冬天,有了碳火,就能趕走寒冷了。

    柳茹月腦子裏亂哄哄,她脫掉鞋襪,踩在了明滅的火炭上。

    “呲啦”

    再放上一隻腳,“呲啦~”

    百姓誇讚不已的炭火,終於冒煙了。

    柳茹月疼得小腿肚直抽抽,覺得腳板心上的皮都燙得縮在了一起。

    一步一步,再一步。

    她走得偏偏又倒到,因爲實在太疼了,哪怕不是火炭,只是鋪滿這麼多鵝暖石,也是硌腳的。

    雪蓉方纔也擔心孃親疼得叫出聲會嚇到妹妹們,伸手讓她們用手蓋住了耳朵。

    雖說不可能完全蓋住聲音,但她希望姐們三人不給母親添亂。

    呲啦呲啦的聲音,讓雪蓉不看都能想象孃親踩在火炭上艱難行走的模樣。

    她背誦的聲音更大了,她要給孃親加油鼓勁。

    雪慧雪汐蒙着耳朵,在圍觀者嘈雜的聲音中,不太能聽到呲啦的聲音,但她們聞到了火燒肉的時候纔會有味道。

    眼淚啪啪的往地上掉,心疼得聲音都跑了調。

    不知不覺中,她們兩也提高了聲音。

    驟然增大的三個孩子帶着哭腔的背誦聲,讓一些看熱鬧的人感到羞愧,停止了惡意的猜測和遐想。

    人羣裏,向來堅強的黎淺淺哪裏看得這些,一口氣堵在胸口,暈倒在了易炎彬懷裏。

    易炎彬摟着夫人,將女兒受苦的模樣,還有三個外孫女深深的看了一眼,又遙望着站在右相身後,一臉冷峻的陸鋮澤,咬了咬呀。

    他不知道爲什麼說的好好的女兒,突然變卦,不是去應天府尹告狀,而是來告御狀。

    女兒什麼都不和他說,他也纔到京城獲得的消息不多,但他猜得到個大概,女兒這是不想把黎家拖下水。

    作爲父親,他應該做女兒靠山的,卻反過來被女兒護着。

    將黎淺淺交給了身邊嬤嬤,“好生照料夫人,帶她回家。”

    “姑爺,你到哪兒去?”

    “去辦件事,在夫人醒來前,我就能回來。”

    黎淺淺身邊嬤嬤還從未見過這樣渾身散發着暴躁怒意的姑爺,她也不好說什麼,只好在家將的護送下,帶着黎淺淺先回府裏。

    看熱鬧的、看笑話的人不知凡幾,看客的心情自是不同的,唯有陸鋮澤的心情與所有人都不同。

    在被右相派回來的人通知他柳茹月在告御狀的時候,他就已經嚇懵了。

    用最快的速度騎馬到了朱雀街盡頭。

    那個女人面色沉靜,唯有霧沉沉的雙眸裝下了冷月寒星,她恨他,她要他不得好死。

    是啊,當初猜測她可能是柳茹月的時候,就知道她做的這一切應該都是爲了報復他了。

    只是他不信那個蠢笨的村婦,能在短短時間裏變得長袖善舞、經營有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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