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着是因爲一個主張即刻上報,走緊急預警通道。

    一個主張先通知縣裏水利局,讓水利局派專業人士下來勘察。

    “縣裏派人,沒個一天兩天扯得完啊,那山洪能等啊?你們就近喊幾個人去看看不就行了嘛,到了山裏明眼人一看就知,啥專不專業人士的。真等山洪全面泄下來,水位上漲到一定程度,黑山鎮這條船一樣要翻。”王安慶愁眉不展咣咣捶了兩下桌子,毛抓抓地叫嚷道:“我可不想跟你們抱團被水淹,我地裏的糧食啊!”

    啥幾把領導,一點決斷力沒有。

    那是他的家,祖祖輩輩生活的地方,王安慶心都要焦爛了,已經顧不得尊重領導,說話就很衝。

    他氣得要死,鼻子都要氣歪了,你們不修水壩建水電站,把水大量攔起來,我們哪需要年年夏季等着你們開閘,嶺河河面寬,河道暢通,往年根本不用擔心山汛,直接就往下游排了。

    王安慶氣狠了,遷怒起下游的利民工程水電站來。

    “我贊同王隊長的提議。”羅鎮長看一眼猶豫不定的一把手(書,記):“大雨如注,路況惡劣,今天肯定來不了,等縣裏派人來勘察至少要明天下午纔有結果。這個責我來擔吧。”

    鎮w書,記沒說話。

    羅鎮長啞然片刻,深吸一口氣,對王安慶說:“我去叫幾個人,麻煩王同志帶個路,我親自下鄉去看看。”

    “好好好,”王安慶鬆了一口氣,有個明事理的就好。

    羅鎮長也很急,本來想用邊三輪摩托車開道,王安慶阻止道:“下了幾天雨,路面泥濘,坑坑窪窪,騎到坑裏,陷進去就拔不出來,有那推車的時間都到了,我們快走吧。”

    火燒眉毛的催。

    羅鎮長剛調來,不是很瞭解周邊情況,倒願意聽本地人勸。

    一行人腳下生風。

    黑山嶺一觀,事態確實緊急,羅鎮長安撫王安慶道:“我這就回去上報,不出意外,明天下午就能開閘。”

    “不能出意外啊!”王安慶緊緊抓住羅鎮長的手不放,就像握住救命稻草:“羅鎮長啊,你可得幫幫我們,跟上頭好好說說啊!下邊兒不開閘,這山洪再泄個一天兩天,水磨村第一個被淹,咱們村幾千人啊,地裏的糧食剛出苗,這一淹就沒活路了!”

    羅鎮長神情鄭重:“放心吧,我肯定盡最大的努力。”

    目送他們離開,王安慶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神情低落,惶惶然:“丫頭,回吧。”

    剩下的就不是他們能做主的了,情況彙報上去,靜候上頭審批。

    天麻麻黑,兩人冒着大雨深一腳淺一腳返程。

    “這回多虧了你提醒我,要不然我還傻兮兮在河壩堵水口子。”王安慶沉默許久,打起精神道:“避過這一災,叔上報給你記功,今兒事發突然,亂糟糟的,叔沒想起這茬。”

    “叔,水磨村也是我的家,應當應份的事,我相信換任何一個人都不會隱瞞不報。”出尖的事簡寧不幹,要不然她也不會從頭到尾沉默到底:“我也沒做什麼,就湊巧看見,提醒了你一句而已,這事就咱倆知道就好。”

    王安慶對簡寧的好感蹭蹭暴漲:“這可不是小事,嶺河中游靠近黑山嶺一帶的村子好幾十個,你這一句提醒救了多少人啊。”

    他心說,要不是你給我分析一通,我哪會放在心上啊。

    人的固定思維很可怕,險些釀成大禍。

    “成不成還不一定呢。”簡寧不想打擊他,但覺得有必要點醒他。

    當前社會,某些體系並不健全,頑疾陋習不少,在很多方面執行力度不夠靈活,守成死板,成不成真不一定:“叔,我覺得吧,咱先保住人,再談糧食的問題。”

    “怎麼說?”王安慶纔起來一點的心情瞬間又萎靡了,是呀,上報歸上報,誰知道上面怎麼處理,會不會一拖二拖。

    審批程序複雜到什麼程度他又不是沒經歷過。

    早幾年大荒,苦等救濟糧的日子彷彿就在眼前。

    反正挺糟心的。

    “回去喇叭喊一喊,把情況如實告訴村民,包括事情的兩面性,願意到高地避一避的,你給統一組織起來。”她踩在坑坑窪窪的路面上,臉在雨幕裏顯得有些模糊。

    聲音卻異常清晰:“另外,倉庫裏剩的糧種抓緊時間做轉移處理,各家的糧食搬去高地,家家戶戶自留地沒種完的糧種儘快集中起來,具體兌換標準,你們村幹部出個章程,許諾一點好處安撫民心。沒個章程村民們難免要藏着掖着。雖然比較麻煩,但假設事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惡化,咱水磨村至少還有翻身的本錢。”

    假設開閘口一事上面拖延不決,致使嶺河中游一帶村莊受災,後期的救濟糧,補發糧種不曉得要撕多少皮才能落實到社員們手裏。

    這裏扯幾天皮,那裏扯幾天皮,再來個推諉搪塞,幾十個村上演一場爭奪戰,等糧種落實發下來,黃花菜都涼了。

    王安慶頻頻點頭,只要他工作做的全面,問責就追不上他。

    難怪江熠華那樣的人物看上丫頭,這聰明勁,遊刃有餘的淡定模樣全村再找不出第二個了。

    連想問題都比他想的深遠。

    還不貪功。

    談完正事,王安慶針對保守求穩的一把手發了幾句牢騷,不過也不敢多說,聲音咪咪大,簡寧都沒聽清楚具體內容。

    兩人分開之後,簡寧剛到家,就聽見村裏的喇叭刺啦啦奏響了。

    看來大隊長連家都沒歸,直接去了村委。

    挺有責任心的。

    簡寧喝着三姐熬的薑湯水,聽她爹在旁邊問:“閨女,喇叭裏喊大夥湊糧種,秋收的時候一斤兌現兩斤,咱家交不交。”

    “交。”簡寧點頭,不合時宜的吐了吐舌頭,三姐生怕她着涼,不曉得放了多少薑絲,辣死個人了。

    “交多少呢?”

    “高粱玉米交五斤,麥種交兩斤。”他們家不缺糧種,但明面上得悠着點往外掏。

    一般人家剩幾斤糧種不得了了。

    卡在常規點上交纔是明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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