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她的個性,看到了會立刻衝上前,推開包廂門直接進去。絕對不會是站在原地,不敢挪步。
之所以不敢,是因爲心底已知道答案,纔會那麼害怕去面對這個答案。
重重的呼出一口氣,短短不到一分鐘的時間,沐歡心底的掙扎,卻像是過了好幾個世紀一般。
最終,還是提步向前,一步一步走到了沐文博所在的包廂門外,人站定在包廂門口,沐歡沒敲門,而是再次拔了沐文博的手機。
隔着包廂門,裏面的音樂聲蓋住了手機鈴聲,她聽不到,卻能聽到裏面有個小夥口吐髒話,立刻有人附和,問文博是哪個小妞,打電話打這麼勤,長的正不正,他要是看不上,給他們介紹介紹啥的,晚上約出來……
沐文博似乎是踢了對方一腿,嚴肅的罵了一句滾,都閉上你們的嘴,收起你們的齷齪心思,是我姐,然後拿着手機就往外走。
邊走還在和包廂裏其他幾個人說着話,轉眼人已經到了門口,拉開包廂門……
時間彷彿靜止了,沐文博準備邁出的步子硬生生的頓住落在了原地,脣角原本還勾着弧度,卻在看到擋在門口的那抹熟悉的身影時,弧度慢慢的沉了下來。
四目相交……
沐文博在走廊不甚明亮的燈光下確定看到的人真是沐歡時,整個人呆住了。
嘴因錯愕而微張,手中的手機還在響着,提醒着他,這一切的真實……
站在門口的沐歡並沒有切斷電話,直到電話自動切斷,鈴聲靜止了下來。後面的包廂裏還有音樂聲傳進耳裏,可對站着的兩人卻像是隔絕了所有聲音,只是望着彼此……
沐文博幾乎下意識的要關門,卻被沐歡動作利落的用腳給擋住。他的下意識逃避以至於甩門的力道很重,沐歡的腳被擠的有些變形。
很疼……
疼痛像是存在在身體的血液中,正隨着在身體流淌中蔓延在每一處,最後匯聚在心口的位置。
真的很疼!
她是第三次承受這樣錐心的疼痛,可能是因爲莫司爵造成的心傷還未癒合,現在又被沐文博這樣毫無防備的重重的刺上一刀,如同萬箭穿心,蝕骨的疼。
這是她至親的人……
沐文博沒關上門愣了愣,目光慢慢的從沐歡泛着冷光的臉上轉至被他甩門擠壓的有些變形的腳,手上力道驚的一鬆。發出的聲音像是被濃煙薰過啞的不成樣低低叫了一聲:“姐!”
他曾想過要戒掉的,也試過三次,最後一次就是知道沐歡要來美國的時候,他不想讓姐姐發現,她費力保護着的弟弟這樣讓她失望,可是,他努力的試過,卻還是失敗了……
他想再嘗試,在姐姐發現前戒掉,可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捏在門上的手緊的像是要把門給捏碎,手指因用力都有些泛白了。
沐文博像個犯錯的孩子一樣低着頭,不敢去看沐歡的雙眼,直到手被一隻冰冷的手握住,耳邊聽到熟悉的嗓音響起,那麼輕,可卻又那麼重的敲擊在他的心上,疼的他四肢五骸都在疼着……
“跟我回家。”
後面玩嗨的人正在叫着沐文博,問他沒事站在門口做什麼,不是說接電話嗎?
兩人都像沒聽到一樣,沐歡看着低着頭沒說話的沐文博,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幾分,再次說道:“文博,跟我回家,嗯?”
聲音更輕,輕的沐文博眼眶立刻紅了,喉嚨已哽咽的發不出聲音。輕輕的點了點頭,沐文博上前一步,走出了包廂,門在身後慢慢的合上。
沐歡看着始終沒再敢把目光看向她的沐文博,從包裏拿出溼紙巾。
手還沒碰到沐文博的鼻子,他身體一繃。沒擡頭,也沒避開。
沐歡拉近最後一點距離,幫他把那鼻子邊沾上的一點白色粉末擦掉。並不多,可沐歡擦着那點粉末,心卻絞痛着,痛的眼眶紅了。
收回的手,紙在掌心捏的緊緊的,拉着沐文博往前走。雙眼始終睜的很大,很快稍微眨眼,眼底泛着的淚花就會失控從眼眶滑落……
一個小時後,客廳的沙發上,兩人沉默的對坐着。球球在沐歡的腳邊打着轉,沒得到迴應就直接趴在她腳邊的地毯上。
這大概是姐弟倆相處時氣氛最爲凝結的時候……
沐歡很久沒抽菸了,可是今天卻在開車回來的半路上,停車去買了包女士煙,出了便利店就已經點上,一直到現在,沐歡已經抽了五支了……
她的手那麼漂亮,煙夾在兩指間更是精緻到迷人。吐着煙霧,眼神有些恍惚。長髮隨意挽的髮髻,有些鬆垮垮的在發頂上。
從回來坐到沙發上,已經過了十多分鐘,沐歡只是抽菸並沒有說話。
“姐!”
沐文博在沐歡按滅菸蒂,手又伸出拿過茶几上的煙盒要再抽出一支的時候變身伸手按住了的手,阻止了她的動作。
沐文博是很少叫沐歡姐的,一是兩人年齡差距不大,另一方面是姐弟的關係很好,他常常沒大沒小的習慣了。
通常叫姐的時候,都是很嚴肅的時刻。
“別抽了。”
眼眶一直是紅紅的,從跟着沐歡一起上車,再到回來,一路上,他的眼眶一直是紅紅的。
坐在副駕駛座上,一直很想說點什麼,可最終還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脣一張一合,許多次。
沐歡看着按在自己手上的大手上,骨節分明,比自己的手還要大上一些。心刺痛的厲害,手還是從煙盒上移開,目光總算是轉向了沐文博。
“想戒嗎?”
沒問他什麼時候染上的……
其實想想也知道,文博應該是什麼時候染上的。
沒進圈子的時候,處在上流社會,也知曉很多有錢有權的人,要麼就是錢多權大燒的慌,會去碰。
要麼就是冠冕堂皇的拿着壓力大想要解壓試一試,然後就深陷不可自拔了……
但這些在她的眼底都不是理由,對那些人說這些話,她只會嗤之以鼻。可當發生在自己至親的親人身上,她卻沒辦法那樣冷靜下來……
心底有許多責怪的話,卻一句也說不出口。
所有的責罵怒意心疼失望都匯成了一句話,也是她想知道的,他的態度。
他的態度,決定了她的態度,決定了她怎樣去選擇。
“想!”
沐文博沒有一絲猶豫的應聲……
這個想字,從他知道自己染上的時候,就已經想了。可是,他的意志力不足以支撐他去度過那個過程。
戒的過程,真的太過痛苦。
可就算知道戒的過程很痛苦,他還是努力的堅持着。
這樣,失敗了三次,害怕那種失控的痛苦瘋狂感,可他還是想堅持。
“姐,送我去戒所吧!”
沐文博看着沐歡,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開口。
他知道,這要等沐歡主動開口有多困難。
沐歡聞言,手指微不可聞的輕顫了一下。看着沐文博的眼神,那個好字卡在喉嚨裏,沒辦法說出口。
染上了,送到戒所是最快的方法,可是……
親手把弟弟送進戒所,她真的……
“文博。”
沐歡不知道是不是煙抽多了,吐出的聲音有些乾澀沙啞。
“沐歡,放心,我一定會戒掉,我答應你。”
沐文博勾勾脣角,知道沐歡之所以不應是爲了什麼。用着輕鬆的態度,試圖讓沐歡不要有那麼重的心理負擔。
沐家出事,他不僅僅沒有幫到一點忙,甚至還給姐姐添了那麼多負擔,現在更是……
沐歡又想去摸煙,可手動了動又放回了原地。沉默了半晌,這才擡頭看着沐文博,沉着的開口道:“我們自己試試。”
音落,沐文博脣角剛勾起的笑容聞言僵住,幾乎是下意識的反駁:“我不同意。”
他自己試過三次,所以知道到時候癮來了,他是什麼模樣的。
他可以傷害自己,但是不能允許自己一旦勁上來了,理智盡失,做出傷害到沐歡的事情,那他真的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明天就送我去戒所……”
“文博,我們先試試,如果真的不行,再去戒所,好嗎?答應我,我們先試試。”
進了戒所,他的身上就有了污點。如果他不成氣,她也不會去考慮這些。可是,誤入歧途的他,她很希望能夠拉他一把。
如果真的不可以,再走最不願意走的那一步……
沐文博看着沐歡的眼神,能夠讀懂她眼底所有的想法。一向很有原則的沐歡,卻爲了沐家,爲了他,總是在做違揹她原則的事情。
“好。”
最終,沐文博還是點了點頭應允……
“很晚了,去洗澡好好睡一覺。”
沐歡起身,站在沐文博面前,像孩子時候一樣,伸手在他頭上摸了摸。這次,沐文博沒有拒絕,任她的手溫柔的在他發頂揉了揉……
“好。”
低低的應了一下……
這一覺睡後,從明天開始想睡一個好覺,已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