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思恍惚了大半天,回去的路上千夜實在看不過眼,便悄聲問:“爺,您今兒是怎麼了?怎麼魂不守舍的,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事兒?”
“千夜,你有妹妹嗎?”太子沒頭沒腦的問。
千夜愣了一下,搖頭道:“妹妹?沒有,屬下是孤兒。從四歲的時候被何公公從街上撿回來的,不知道父母家人是誰。”
“不對啊,我也有妹妹……也不對,我沒有親妹妹。可是親妹妹……唉!怎麼搞的……”太子靠在馬車的車壁上,擡手揉了揉眉心,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爺?”千夜看着這樣的太子,心裏一陣陣發毛,“您是遇到了什麼麻煩嗎?”
“沒有。”太子果斷的搖頭。
“是因爲小郡主嗎?”千夜又試探着問。
太子沒說話,算是默認。
“爺交代的那件事情屬下已經辦妥了。”
“嗯?”雲碩一時沒想起千夜說的是什麼事。
“就是太傅的那個親家的兄弟……”千夜小聲提醒。
“那種雜碎處理掉也就罷了。沒必要再跟我說。”
“還有關於西北軍務的事情也安排好了,最少三天,相信那邊就要頭疼了。”
千夜說的是壽王雲賢剛安插到西北軍的兩個副將的事情,已經被雲碩留在西北的嫡系給安排去衝鋒陷陣了,立軍功肯定是有的,但有沒有那個命享富貴就不好說了。關於韓芊被梅花釀毒害的事情,自然不能只處理一掉一個雜碎就算完了,一向記仇的太子爺肯定要出這口氣的。
“你今兒怎麼這麼囉嗦?”太子沒好氣的踹了千夜一腳,“滾,別在這兒煩人。”
“是。”千夜忙應了一聲想要下查,又被太子爺叫住:“回來!”
“爺,您還有什麼吩咐?”
“傳話下去,叫他們想辦法弄只小云豹回來,剛出生的那種。不要讓它聞到任何人的氣味,不能讓它先認主。”
“噢,是。”千夜心裏有一萬個爲什麼也不敢問,總之太子爺今天不正常的,怕是多說多錯,還是閉嘴爲妙。
太子回府之後,照例先去書房聽陸太傅嘮叨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然後用過晚飯又去後面的花園子裏打了一趟拳,回房沐浴之後上牀睡下。
一閉上眼睛卻又想起韓芊那張圓嘟嘟軟乎乎的小臉。他再一次下意識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再次皺眉——爲什麼就是忘不掉這件事情呢?難道是因爲從小到大這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親自己?
天家無親情。
雲碩一出生就跟奶孃太監們在一起,皇上對每個皇子都不親厚,莊懿妃又因爲身體不好也沒辦法照顧他更多,自從記事起到現在,除了每日提防被人暗害之外,雲碩只知道加緊文治武功的學習和練習,連莊懿妃都很少抱他,更別說親他的臉頰——他似乎天生就理智冷靜,不知道何爲親近,何爲親密。
原來
這小丫頭親自己的時候那麼自然,看來是經常親人的。
韓建示有沒有被她親過呢?
還有韓建元和韓建開?
或者還有寧侯府的那些少爺們……
想到這個,雲碩的眼眸陡然一暗——她那麼喜歡邵俊聰的雲豹,會不會也……?!
頓時,太子爺暴躁了。
他忽的一下推開身上的被子坐了起來。
坐起來的那一瞬間,心裏的暴躁又被從小養成的冷靜給壓了下去,然後長長的嘆了口氣,又緩緩地躺回去。
這是做什麼呢?有什麼好生氣的?
不過是小孩子家的玩笑罷了。一個六歲不到的小丫頭能知道什麼?
雲碩躺回枕上,睜着眼睛盯着帳子頂惆悵的想,真是可惜,母妃和父皇都太老了,再也不可能給自己生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親妹妹了。
然而下一瞬間他就爲自己這個可笑的想法而冷笑出生——怎麼可能呢,就算父皇和母妃都還年輕,他們真的能給自己生一個同父同母的親妹妹,他也不見得會真心去疼她。
對於帝王家的兄弟姐妹,真情是多麼可笑的兩個字。就像是祖父文德皇帝和凝華大長公主那樣的兄妹,後來不也生了嫌隙嗎?在天家,夫妻同牀異夢,兄弟手足相殘,好像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啊!
想到這些,雲碩心裏的那一點點小旖旎便被衝的無影無蹤,一陣睏意襲來,他轉了個身,裹着被子漸漸地睡去。
雲碩身爲太子,每日都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陰謀要想,關於韓芊‘吧唧’那一下引起來的各種不適合糾結隨着一覺醒來而漸漸地淡去,太子爺再也沒來得及多想就被天下大事給纏住,把那件小糾結拋去了九霄雲外。
幾日後,千夜興沖沖的從外邊回來,進門請安後,高興地說道:“爺,百里差人送了一對兒小白駱駝來。”
“什麼狗屁玩意兒?”太子爺頭也沒擡,只顧皺着眉頭看着手裏的一份奏摺。
“小白駱駝呀!這雖然比不上小云豹,可也是極難得的玩意兒,送給小郡主肯定喜歡。這個當時就能騎上去街上逛,多威風啊。”
“小云豹?”雲碩把手裏的奏摺啪的一下拍在桌上,起身問,“你說百里叫人送了一對兒小白駱駝來?在哪兒?”
千夜忙回道:“他們不敢往京城裏送,給送到京西馬場去了。屬下來回一下太子爺,您是否過去看看?或者直接給小郡主送去?”
“走。”雲碩說着,轉身去衣架上拿了自己的外袍一邊往身上披一邊說道,“去長公主府。”
“去……長公主府?”千夜詫異的問。
雲碩卻沒心思再廢話,直接大踏步出門去了。
韓建開娶親,把韓家一公兩候三座府邸的人都忙的夠嗆,盛事過去,韓家從上到下都在休息,長公主這幾天連兒媳的請安都免了。
韓芊玩鬧了這陣子,最近幾天也沒了玩鬧的興致,每天喫飽喝足之外便懶洋洋的只想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