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杯酒之後,雲碩眼角撇到千夜的身影。於是把手裏的酒杯放下,對旁邊的吳緲說道:“朕想更衣。”更衣,在這個時代有兩個意思,一個是真的更衣,換衣服,另一個便是去方便,通俗的說就是去尿尿。
不管是那一層意思上的‘更衣’,吳緲都不敢怠慢,忙上前扶着皇上起身,在衆臣們的注視下轉過身後的九龍屏風離席而去。
一間安靜的廂房裏安靜的可怕,冰冷的地面上跪着衣衫不整的倆個人,一男一女。男的身穿的是三等錦鱗衛公服,女的是二等宮女的宮裝。
雲碩沉着臉進門,掃了跪在地上的二人一眼,轉身在椅子上坐下來,冷聲問千夜:“怎麼回事兒?”
“這對狗男女躲在玉蘭苑的假山石後面幹見不得人的勾當……”千夜說着,聲音壓下去,“當時小郡主剛好從那裏經過。”
“……”雲碩冰冷的眼神如利劍般朝千夜刺過來。
千夜立刻跪在地上請罪:“屬下該死,屬下的人一直暗中跟着郡主,但……”這種事兒他們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若是當時跳出來把這兩個人給捉走,難保不驚動了郡主,只怕事情更不好收拾。當然,這些解釋千夜沒敢說,在皇上面前,解釋得多了死的更快。
“處理的乾淨點。”雲碩覺得這事兒實在無聊,他連問的興趣都沒有,起身離開。
千夜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朝着身後一揮手。
有人從暗處出來,上前拎起那個錦鱗衛和宮女出去了,至於怎麼處理才更乾淨?若是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還怎麼在萬歲爺身邊做事?
前面戲臺上,一齣戲唱完,角兒們下去換衣裳的工夫,一聲古琴聲劃破喧譁,如一陣清冽的風一樣吹進衆人的耳朵裏。喧譁聲很快平靜下來,整個怡華臺左左右右上千人都被這琴聲攝去了魂魄一般,安靜如水。
雲碩從後面回來,還沒落座就被這琴聲給打動,一時站在那裏聽了一會兒,直到戲臺上一道白色的身影凌空而過,如謫仙下凡般在舞臺上縱橫交錯的五彩綾子上徐徐滑落,像一隻白天鵝一樣落在繽紛的舞臺上隨着琴聲翩躚起舞時,方淡淡的笑了笑,行至御座跟前從容的落座。
“陛下,臺上起舞的女子是高陽侯的女兒。”吳緲趁着上茶的工夫,低聲提醒了一句。
雲碩卻不接茶,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吳緲,半晌方輕笑出聲:“你得了多少銀子?”
“……”吳緲嚇得一個哆嗦,手裏的茶盞差點掉在皇上的龍腿上。
“回頭把銀子交到內庫房去,朕看在今天是大年初一的份上,就不打你這老貨板子了。”皇上擡手接過那盞茶來,輕輕地吹着茶末。
“是。奴才謝萬歲爺隆恩。”吳緲感激涕零的想要跪下,卻被皇上擺擺手給遣去了一旁
戲臺上,彈琴者和舞者配合的天衣無縫,可見這一場新年宴會還真是有人費盡了心思。然而云碩看着這些,臉色卻沒有好看多少。
冗長的宴會直到下午才結束,這期間不但有京城知名戲班子的精彩表演,還有各大臣家裏養的歌姬舞姬以及庶女嫡女們上臺競技,不但有雜耍戲曲,甚至笙簫琴笛以及歌舞等全都有了,端得是精彩紛呈。
宴席散了之後,許多誥命夫人們還都意猶未盡,三五成羣的議論着那個曲子好聽,哪個歌舞好看云云。
唯有韓芊悶悶不樂的跟在大長公主身後緩緩地往外走。
“大長公主請留步,小郡主請留步!”吳緲氣喘吁吁地追了過來,攔住大長公主的去路,深深地做了個揖。
跟大長公主一起走着的韓夫人等人都微笑欠身,各自先走一步。
大長公主微笑着問吳緲:“吳公公,是陛下有旨意給本宮麼?”
吳緲忙躬身笑道:“旨意倒是沒有,陛下說,請大長公主和郡主隨奴才去懿和宮用茶,說有幾句話想跟大長公主說說。”
“娘,我累了。”韓芊伸手拉了拉大長公主的衣袖,“我想先回馬車裏去。”
大長公主早就注意到女兒的臉色不對,只是因爲在宮裏也不好多問,這會兒見她這樣,便覺得其中必有緣故,於是點頭道:“那你就先回家去吧。”
吳緲自然不敢阻攔韓芊出宮,當下萬般無奈也只得苦笑兩聲,朝着韓芊躬了躬身眼巴巴的看着救命的小郡主帶着她的丫鬟們朝着宮門的方向走去。
大長公主看着吳緲的苦瓜臉,淡淡的笑道:“吳公公,走吧。別讓陛下等急了。”
“是,是!”吳緲趕緊的應了一聲,雖然小郡主不去懿和宮,但有大長公主頂着,陛下應該也不會把火發到自己的頭上。
大長公主隨着吳緲往懿和宮走去,卻不知道在不遠處的凌雲閣上,說要請她喝茶的皇帝陛下早就換了一身便裝,眼看着她跟着吳緲離開,便匆匆轉身下樓,朝着宮門的方向疾步追了出去。
韓芊剛上馬車,後面的蘋果兒還沒來得及往馬車上爬,就被一個人給用力的拉開。
“呃?”蘋果兒一個趔趄差點坐地上,幸好身後有人扶了一把,待看清扶自己的人時,蘋果兒立刻傻眼:“千夜大人?你……你你怎麼來了?”
千夜微微一笑,拉着蘋果兒低聲說道:“好妹妹,哥哥來找你聊聊天,我們去那邊。”
“不是,這……”蘋果兒還想說什麼,卻扭頭看見車伕等人全都默默地退了下去,連跟這郡主的幾個嬤嬤也低眉順眼的站到了一旁,於是聰明的蘋果兒也沒再說什麼,乖乖地跟着千夜去旁邊蹲牆角去了。
馬車裏,韓芊看着忽然出現的雲碩,眉頭皺了又皺:“你不是要見我孃親嗎?”
“我要見的人是你。”雲碩進了馬車之後就把人拉進懷裏摟着,“你居然敢抗旨不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