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琳回過頭來小聲對凌薇道:“剛纔他清醒過來了, 情緒有些激動, 廠醫給打了安定。”

    凌薇看了羅琳一眼, 在對方的眼裏看到了與自己此時相似的情緒, 沒有出聲, 強迫自己把視線再次轉回到少年身上。

    本以爲橫亙於少年臉上的傷疤已經足夠多了, 卻沒有想到原來少年的身上還有更多, 而現如今爲了救她, 顯然又要添上幾道新的了。新傷口, 腥紅而猙獰。做了徹底抑菌消毒的緣故,傷口四周的皮膚看起來要比少年身上其他地上的皮膚白上一個色度。另外, 凌薇還注意到, 少年只除了臉上血管暴凸,膚

    色猶如色素沉積暗沉泛紫,身上的皮膚不看那些新舊傷疤的話其實算得上白皙,是淺淺的麥色。

    所以,少年的這張臉極有可能是得了什麼奇怪的病才弄成這樣的。

    凌薇暗暗在心裏揣測, 然而她既不是醫生也不懂得醫理, 因此無法去做任何的印證。這個世界的醫療水準, 較之於凌薇上輩子要高出許多。普通病症譬如感冒發燒、中暑溼疹,都有即時特效藥。而受傷的話, 輕的好比凌薇的擦傷淤青,直接噴普通的抑菌藥

    劑就能快速痊癒;重的話則要看情況,一般不是會致命的傷, 都只會配合着藥劑使用治療儀修復, 用到急救治療艙的情況很少。

    廠區醫務室畢竟不是什麼正規的醫療點,所以醫務室裏只配備有一臺相對高端的治療儀,急救治療艙是不用想了。

    此時,廠醫正配合着中成藥劑使用治療儀替少年治療。

    而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廠醫的臉色卻變得越來越難看。

    須臾,廠醫又開始着手調試起治療儀,這已經是凌薇從盥洗室出來後看到的第五次了。一邊調試,廠醫一邊擰着眉開口道:“這孩子的體質很特殊,用治療儀給他做治療幾乎沒什麼療效。你們應該也看到了,血到現在纔剛剛止住,傷口癒合得非常緩慢。”說

    着,他伸出手指懸空點了點少年蝴蝶骨處的傷口,那處傷口最淺,這時卻也僅僅只是結了一層淡粉色的透明薄膜,就是那種少年只要輕輕一動就會立刻崩裂開來的薄痂。

    “那該怎麼辦?”脫口而出的問話,焦急的語氣,無一不彰顯出凌薇對於少年身體狀況的關切。廠醫擡頭看了凌薇一眼,給了她一個略帶安撫性質稍安勿躁的眼神,而後才道:“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有父有母。我一定會建議他的父母帶着他去周邊繁榮星上的那些大型綜合性衛生醫療點做一個全面徹底的檢查。但他只不過是一個連基因碼都沒有入庫的流浪者,所以我給出的我自認善意的建議就是,要麼等我給他做完最原始的縫合包紮後就讓他哪來回哪去,自生自滅;要麼你們好人做到底,給他弄個地方好喫好住的養着,等養好了再隨他去留。另外,在這裏我需要鄭重提醒你們的一點是,

    天熱,他的傷口又深還恢復的極慢,很容易感染細菌發炎,所以如果你們真的決定放他自生自滅的話,那麼其實就算我現在什麼都不做,最後的結果其實也不差的。”

    語罷,廠醫環顧了一圈三人臉上的神色,做出一副接下來治與不治就看你們決定的模樣。辛南夫婦二人面露躊躇,兩個選項,前者顯然於他們更有利,然而面對這樣一個小小少年,如果一開始就選擇置之不理反倒要簡單一些,如今在心理上終歸會有那麼一點

    於心不忍。至於後者,說起來是容易,可真要做起來絕對會變成一個超級大麻煩。

    “您就給他治吧,”凌薇在這時出聲道,語氣異乎尋常的鄭重,“供他養傷的地方,我有。”

    羅琳聞言,本就蹙着的眉頭陷得更深了,“你自己現在的住處都還是租的,你哪裏有地方給他養傷?”

    凌薇勉強撐起嘴角,僵硬的笑笑道:“莉莎一直想再找一個租客,反正房子空着也是浪費。”

    這話聽着似乎有理有據,但實際上就是凌薇自己也知道沒有一點說服力。

    “找租客你儘可以找一個性子好合得來的租,他一個孩子,還是流浪者,哪裏來的信用點付你們房租。”羅琳據理力爭。

    “他怎麼說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房租我給付就好了,更何況只讓他住到傷好,最多也就一兩個月的事兒。”凌薇亦不妥協,雖然她心裏很清楚羅琳是爲了她好。

    一邊廠醫饒有興致的問辛南:“這個小姑娘是?怎麼回事啊?”

    辛南簡單介紹道:“子歌的朋友,來我這兒買點份額內的東西,叫凌薇。”

    又說:“機器失控據說原本是往她身上撞的,被這孩子推開才只受了點輕傷。這會兒看樣子該是想報恩吧!”廠醫表示瞭解的點點頭,隨後揚聲規勸凌薇:“小姑娘,這事兒可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我說要給他安排一個養傷的地方只是其一,這孩子是個流浪者,流浪者這個身份的意義爲何呢?這就意味着他沒法通過各區的關隘,我們常年不離身的身份識別器呢,它有許多隱性的功能,因爲不現於人

    前所以很容易就會被我們忽略。我們生活的星際,它的每顆星球,星球上的每個區,每個區的每條路上都設有監視關隘。監視關隘會不斷掃描我們的身份識別器,覈對我們的身份。簡單來說,除了像榮膺b區這樣的荒廢之

    地,正規途徑下流浪者們根本去不了其他地方。一經掃測到,就會被抓捕被驅逐。這樣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小姑娘?”

    凌薇訥訥點頭,像是被說服了,默不作聲的垂下眼簾,掩盡了她眼中一切的情緒。辛南看了眼低着頭狀似若有所思的凌薇,又看向躺在長臺上滿身傷痕的少年,思索了片刻,對廠醫道:“你還是給他治吧,沒地方安排他養傷是一回事,既然我都把人給帶

    來了,那就儘儘人事。”

    “成。”廠醫爽快應聲,收起治療儀,轉身去拿縫合用的針線和用來包紮的紗布、繃帶。

    就在在場的三個成年人都以爲事已定局之時,凌薇忽然又開口道:“如果給他補辦一個身份識別器的話,這些問題是不是就都迎刃而解了?”

    無論是辛南夫婦還是廠醫在聽到她的這句問話時,無不以一種自己大概聽錯了的錯愕表情看向凌薇。“小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補辦身份識別器的費用可不菲,至少10萬信用點打底,你確定你有能力支付?”廠醫不禁反問,雖然女孩想要報答救命之恩的心情他可以理解

    ,只是聽羅琳話裏的意思,女孩自己的棲身之所都還是租的,經濟上想必不會寬裕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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