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伊利亞星有件大事。

    克羅德餐廳選址在摩羅薩斯區的新分店將於六月六日正式開張營業。幾乎是從五月末開始, 大大小小的宣傳廣告便鋪天蓋地, 紛至沓來。小到針對個人身份識別器的那種每日新鮮事類型的彈出式微型廣告, 大到滿大街高樓大廈上的巨幅壁屏

    廣告。到處都是有關於克羅德餐廳摩羅薩斯區分店的討論, 就連來凌傢俬房菜館喫飯的客人們也常常會談起這個話題。當真是讓凌薇想不知道都難!原本人家新分店開張就開張唄, 和凌薇也無多大幹系。然而僅僅一區之隔, 雙方之間的相互競爭關係顯而易見。雖然凌薇其人是沒多少競爭意識的, 卻不妨人家將她視爲勁

    敵不是?

    在發生了‘突發腹痛事件’後, 沒隔幾天, 凌傢俬房菜館又驚現‘菜青蟲事件’。

    這個‘菜青蟲事件’,其實無須贅述了, 單看事件名也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天, 凌傢俬房菜館的菜單照例是三菜一湯,其中一道清炒香菇菜心中,有位客人在菜心裏喫到了一條菜青蟲。小小的一條蟲子,不過米粒大小,被包裹在菜心裏, 很難發

    現。自然在清洗菜心的時候, 一不小心疏漏了, 也並非不可能。凌薇當即便向那位臉色發黑的客人道了歉,對方大概是被噁心到了, 氣急敗壞地衝凌薇囔囔了兩句。對此,凌薇倒也可以理解,並不一時意氣用事地與對方起言語上的衝突,

    只不斷地表達歉意並好言安撫。

    “這個蟲子, 靠食品安全監測軟件能檢查出來嗎?”當時,圍觀湊熱鬧的客人中不知是誰問了這樣一句。原本因爲在菜裏發現菜青蟲而鬧哄哄的廳堂倏地靜默了一秒,然後就像是幡然醒悟了一般,客人們臉色各異,不約而

    同地都望向凌薇。

    凌薇心裏咯噔一聲。

    有種意料之外卻又情理之中的最糟糕的狀況終究還是發生了的不安感。

    她張開嘴,嘗試着說些什麼,解釋或者安撫也或者隨便其他別的什麼都好。然而,客人們七嘴八舌的質疑聲根本完全不給她出聲的機會。

    “這個蟲子如果一不小心喫下去了,難道不會對身體造成任何不良的影響嗎?”

    “菜青蟲的話,好像確實沒聽說有毒。”

    “就算沒毒也很噁心好吧,換成是你,你喫得下去?”

    “也就是說只要喫下去對身體沒有不利影響的,食品安全監測軟件就檢查不出來,是這個意思吧?”

    “唉~我就說什麼軟件數據的也不能盡信,畢竟這類初級軟件都沒有植入人工智能,不懂得變通的。”

    “那……我剛纔還覺得這個菜心好喫,吃了好多。我喫的時候也沒多細看,萬一……嘔……”說話的年輕女孩捂着嘴乾嘔起來。

    有一就有二,在年輕女孩乾嘔聲的帶動之下,好些個對於蟲子全無免疫力的年輕男女具是變了臉色,露出一副要吐不吐的模樣。

    “我說店主,我們那麼相信你,相信這家餐廳,你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菜都不洗乾淨就給端上桌了呢!”有人憤懣地質疑。

    “是啊是啊,我還推薦了我好多同學過來,店主你這樣真的是太不負責任了。”有人大聲附和。

    “這種小餐廳的衛生果然不可信……”有人不滿地總結。

    耳畔不斷嗡鳴的質疑斥責聲,讓凌薇犯暈,整個人一陣頭重腳輕。

    過了良久,客人們的怒意才逐漸平息。凌薇也直到這時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對於這次的事我感到很抱歉,確實是因爲小店的疏漏才造成大家的不適。大家對我對小店有意見也是理所應當的,我也把大家的意見全部記下了,以後也會盡量改善,盡

    量把自己分內的該做的都做到最好。希望大家能相信我相信小店,繼續支持凌傢俬房菜館。”凌薇如此說道,同時也等於把‘菜青蟲事件’的責任一力都攬了下來。凌薇很清楚,臨到此時,她或者也可以說凌傢俬房菜館算是犯了衆怒,再去

    追究菜青蟲的出處,到底確實是沒有洗乾淨還是某些人在作祟,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客人們

    可不在乎你的店鋪是不是被競爭對手給盯上了,他們只會覺得你是在推脫責任,到時候只怕會鬧得更不好收場!爲表歉意,凌薇給那天的那一批客人都免了單,又費了一番脣舌保證今後再不會出現類似事件。客人們這才大人有大量地沒再鬧下去,只是終究還是有一部分客人對於凌

    傢俬房菜館表現出了從此敬而遠之的態度。

    凌薇理解這部分客人的心理,卻也不免心寒。

    他們之中有曾經大加讚揚私房菜館裏的菜品物美價廉的,有喫到符合心意的菜品一定要和做菜的店主也就是凌薇見上一面甚至合照的,有一口氣買下十來份特供糕點的……

    曾經他們對於凌傢俬房菜館對於凌薇表現出多麼大的熱情,如今的敬而遠之便有多決絕多傷人。

    凌薇知道自己應該平常心看待這一切,但是她也只不過是一個平常人而已。面對炎涼世態、人情冷暖,終究還是做不到完全的泰然處之。

    送走了最後一位客人,凌薇長嘆一聲,讓小多小胖關門打烊。

    斯諾走到凌薇跟前,埋着頭,悶聲道:“我的錯。”

    這天負責洗菜心的是他。

    凌薇擡手在他的大腦袋上揉了一把,“我也有錯,沒在廳裏安個智能攝像頭太失策了。”凌薇說着又嘆了口氣。老實說,這件事沒有智能攝像頭根本沒法追責。也許確實是斯諾疏漏了,菜心沒洗乾淨,也許是里歐·克羅德的設計陷害……總之,就和之前的‘突感腹痛事件’一樣,隱隱能

    覺出些端倪來,卻又沒有辦法完全確定。凌薇的心情很複雜,一方面出於人的本能,她想一探究竟,把這兩件事都搞清楚;可另一方面她又不希望自己整日疑神疑鬼想這些有的沒的,畢竟這有違她的初衷,她只

    是想有個窩,然後能讓她安安心心的泡在廚房裏做做菜。能迎來送往賺些信用點固然更好,但是如果實在不行的話,也不必太過糾結。這前後兩件事會給私房菜館的生意帶來諸多不利的影響那是肯定的,但也至多就是讓私房菜館的生意轉淡罷了,完全斷絕客源還不可能,畢竟真正相信並支持她和私房菜

    館的應該也大有人在。

    所以,只要直面這些不利因素,把所有之前自己沒做好而可能被某些有心人鑽的空子都慢慢補好,一切只要熬過去就會海闊天空了吧!

    ‘菜青蟲事件’過後,凌傢俬房菜館的生意一如凌薇所料的轉淡了。不過所幸這兩件事凌薇處理得都還算可以,沒有鬧大,所以後續造成的影響倒也還在可控的範圍之內。簡而言之就是,客人們並沒有過度地以訛傳訛,因此完全知悉這兩

    件事的客人並不多。尤其是那些匆匆來匆匆去,買了快餐就走的上班族們,就是有人成心想要說給他們聽,他們也未必有那個時間有那個閒情逸致來八卦。

    私房菜館每日的營業額大頭——快餐生意,幾乎完全沒有受到影響,這讓凌薇着實鬆了口氣。凌薇的這口氣松得可不僅僅只是爲了每日的營業額信用點,快餐的這種形式在這個世界是凌薇首創的,是凌傢俬房菜館的一個標誌。只要客人們還識得這個標誌,那麼就

    算有一天私房菜館被人擠兌得再開不下去了,凌薇照樣能瀟灑地關上店門,然後只做快餐生意。

    事實上,只要再好好地拾掇拾掇快餐盒,添加上一定的保鮮保溫功能,網絡銷售快餐也將不成問題。

    當然,這些都只是凌薇的初步設想,她內心的話其實並不希望自己走到這一步。有時候躺在牀上,安靜下來,凌薇也會想,自己明明不爭不搶,只是守着這樣一家小小的店鋪而已。甚至都沒有後期擴張的計劃,對方爲什麼就一定要這樣對付她呢?就

    算它凌傢俬房菜館的生意好吧,可是偌大一顆伊利亞星,她的這點生意這點每日營業額又算得了什麼呢?明明誰也沒礙着,不是嗎?淡淡的不安與糾結中,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便到了六月六日,克羅德餐廳位於摩羅薩斯區的新分店開業的日子。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