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泰一掌打來,五指成爪,狀若黑虎掏心。
玄機身子微微一轉,讓過了這一掌。手掌拍在牆壁之上,磚石橫飛,牆體震動。
陳白袍揉了揉眉心,牆壁又要重新弄了。
砰然一聲,院子裏面的一張石桌,被玄機一腳踢飛。
林泰則是雙手一錯,石桌也被分成了碎片。
“這是打架還是拆家?”陳白袍無聲嘆息。
然而在林泰碎開石桌之後,玄機的秀拳再度出現。
避無可避,拳頭好似流星墜地,帶着勢不可擋的氣勢。
緊急關頭,林泰將手一甩。數道冷光席捲而去。
玄機身子一頓,繼而一腳震碎地面地板,然後將碎裂地板全部踢飛。
那些冷光和碎裂地板相撞,發出了鐵器摩擦之音。原來這些冷光,皆是一根根牛毛銀針。
“宗師也用暗器?”玄機冷笑一聲,眼神充滿鄙夷。
林泰怒道:“你懂什麼?這是勞資的武器!”
“天閹配銀針,你當你東方不敗?”玄機仍然是滿臉嘲弄。
“去死!”林泰連續發出銀針,綿綿不絕,狂風驟雨一般。
數十根銀針,刺向玄機,封死了她所有的生路。
見狀,玄機嘴角仍然噙着冷笑,她將手一甩,一團黑影憑空出現。漫天銀針,叮叮噹噹接連落在了地面。
那黑影極爲古怪,黑光籠罩讓人看不真切,像是鞭子,又像是一根玄鐵棍。
銀針落地之後,玄機手持黑影飛身上前,逆着銀針而行,繼而自下而上猛然將黑影揮出。
林泰見狀,雙手抱圓,共同向前一推。
兩人的氣勁相撞,院子裏面好似掀起了一陣暴風,院落飛沙走石,牆皮紛紛剝落。
陳白袍依然坐在那裏,手裏端着茶杯。不過茶杯裏面的茶水上,飄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半晌之後,他將茶杯緩緩放下,院子裏的塵埃也緩緩落定。
林泰和玄機各自出現在原先站立的位置。
林泰的臉色慘白,不過神情淡然,眉頭緊緊蹙在一起:“好兵器,可有名字?”
玄機淡淡道:“九尾!”
林泰細細品味,喃喃道:“九尾!幻化無常,殺人無形,是個好名字。”
“承讓!”玄機說完之後,走回陳白袍身後。
林泰的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不過他用舌頭舔了回去。他原本就半男半女,此刻嘴脣鮮紅,看起來更顯妖豔。
陳白袍坐在那裏,神色淡然:“告訴我義父他們,養育之恩歸養育之恩,但是在我進入天武九部的時候,就已經不算天門中人了,倩倩之事我要一查到底,誰都攔不住我。”
林泰身子搖了搖,他強迫自己穩住,緩緩開口:“……要顧全大局,若是你執意查下去,天門必將有災難……”
“送客!”陳白袍打斷了他無關緊要的話。
林泰這才艱難轉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等到出了門之後,林泰哇的噴出一口鮮血,身子也隨後一軟跪倒在地。
他身上的白色衣服多處被鮮血染紅,尤其是胸腹處,血如涌泉。
“差三寸,便能要我的命……”林泰自言自語,臉上驚恐不定。
隨後他扶着牆壁,緩緩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狀若瘋癲喃喃自語:“這陳家的孽障,身邊竟然有如此高手……虎父無犬子,當年我天門收留他,究竟是對是錯……哈哈……當年天門滅寒門,如今寒門出貴子……呵呵……諷刺……”
……
大局?何爲大局?
陳白袍坐在院落裏面,他的腦海裏面閃過了林泰的這句話。
陳白袍眉頭緊鎖在一起,他在思索這一句話的意義。
究竟是朱倩倩的死,是爲了大局,還是說不去追究纔是大局?
玄機大戰一場,她雖然面容疲憊,但是神情興奮,眼中隱隱有暗紅色的光芒。
若是按照她以前的性格,定然是不會留手的,然而畢竟天門對陳白袍有恩,所以她留了一手。
此刻注意到陳白袍神色變幻,她詫異道:“既然天王有所不解,爲何不將他留下,細細盤問?”
陳白袍幽然嘆息一聲:“他作爲天門八將之一,未必會屈服於我們詢問。其次,我怕他所說的話,搖動我的心神。”
玄機神情震驚,從他認識陳白袍開始,就沒有發現什麼事情,讓他出現猶豫。
他意志之堅定,堪稱九部楷模。
昔日,向來以嚴苛著稱的霸下老部首對他有一句評論,大毅力、大智慧!
更是斷言,若是此子留於霸下,必將帶領霸下成爲九部之首。
多年過去,老部首所言皆被言中。更不要說,如今這位九部之首,上層多次以白袍天王著稱。
其意義不言而喻,九部之首已經是超一品的存在,超越九部之首,那便是真正的武將之王了。他日,封爲將星、戰神,列入麒麟閣,將會受世代武將敬仰。
此等天神般的人物,竟然會出現猶豫?
玄機皺眉詢問道:“縱然是再強的敵人,能強的過我霸下十萬部衆?戰旗所指,檣櫓灰飛煙滅,誰能讓天王心生憂慮?”
陳白袍凝視虛空,緩緩道出兩個字:“人心!”
聞言,玄機先是驚訝,隨後露出無奈。人心二字,深如海,看不穿;人心二字,利如真,傷人疼。
縱然是天下第一的猛將,九部之首,人心二字也會讓他猶豫。畢竟深淵有底,人心難測。
陳白袍並非是猶豫背後的力量,而是猶豫這背後的人心,是否會讓人失望。
天門高層,究竟在朱倩倩受辱而死上,扮演着怎樣的角色?
這是一件讓人不敢多想的事情,而朱如龍讓陳白袍不要再查,是否也是這層意思。
這位天門三梟雄之一,縱然有萬夫不當之勇,縱然直面刀斧加身而不變色,卻在女兒身死之上,露出畏懼。
他怕的不是幕後真兇的強大力量,而是怕這幕後真兇就是昔日他拼命維護的兄弟。
天門三梟雄,以命換命,義字當頭,傳爲南方美談。可是這義氣二字,竟讓朱如龍怕了。
同樣的,讓陳白袍感到一種悲涼。
玄機似乎明白陳白袍在擔心什麼,她沉聲道:“天王,這老宅並非你的家,天門也不是你的歸宿,霸下部方纔是你的家,我們所有的霸下部衆都是你的兄弟、家人。無論有什麼事情,大家都會和你站在一起。”
此話讓陳白袍緊鎖的眉頭緩緩鬆開,的確,隨着父親去世,自己已經沒有了家人。
在朱伯伯身上,他感受到了溫暖,而在霸下部他找到了和親情相當的情感寄託。那便是,袍澤!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這人心難測,義氣難守!然而,我有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