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子是專門爲這位老將準備的,短短几天,張開功彷彿一下子就衰老了很多。
此時正是白天,他昏昏沉沉坐在那裏,一會就睡着了。
玄機找人拿來的薄毛毯,蓋在張開功的身上。看着對方溝壑縱橫的皺紋,她忍不住嘆息一聲。
境線一戰,張開功帶着潛龍小隊拼在最前線。他多年打造的潛龍小隊,幾乎給打沒了,這對張開功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
而且他的年紀真的大了,不像年輕的時候,大戰一場很快就能恢復過來。以他現在這個年紀,一場大戰之後便是再難復原。
玄機非常擔心張開功的身體,可是讓他看醫生,這位老將也非常執拗。
不僅不願看醫生,而且就守在門外,說是要看到陳白袍站起來。
手術現在應該快要結束了,就在這個時候,玄武軍當前一個小頭目走了過來。此人長得五大三粗,彪悍的絡腮鬍,生有一個大光頭。整個人的造型,有點類似於《街頭霸王》遊戲裏面那個戴着紅色拳擊手套的熊國大力士。
這位彪悍的傢伙叫做柏森,他要比玄機高一個頭,可是性格卻和外表完全不同。在玄機面前也非常謙遜,輕聲細語低着頭道:“副統領!”
玄機臉色微微發冷道:“怎麼回事,有人搗亂?”
柏森負責的是斥候工作,暗中在莊園附近佈下了防線。他現在突然出現,顯然是有人闖進了防線之中。
柏森沉重的說道:“有大批人馬包圍了莊園,不過圍而不攻,並沒有和我們發生接觸。”
玄機來到這個莊園之後,立即將防禦提高了等級。所有進入莊園的人都中斷了和外界的聯繫,沒想到就算是這樣,還是有人找了過來。
這說明,東皇的名聲太響,讓很多人感到害怕了。
這些勢力就和聞到血腥的鯊魚一樣,玄機冷冷道:“將人收回,按照緊急計劃開展防禦。”
柏森露出了一絲凝重:“副統領,對方的人數數倍於我們,而且從行跡上看,不是普通的僱傭兵。我們要不要考慮提前撤退。”
玄機聞言冷然道:“不打就撤,這不是我的風格。這些人圍而不攻,不過就是想要試探試探我們。這個時候,氣勢不能輸。給我盯着他們,誰敢冒頭就打。”
柏森的臉上露出了猶豫之色,玄機淡淡道:“沒聽懂我的話?”
看到玄機的神情,柏森神色一緊,立刻道:“遵命,我立刻去安排。”
玄機絲毫不留情面道:“玄武軍不養廢物,若是再在我面前露出這種猶豫不前的神色,我直接送你徹底的離開,懂了沒有?”
玄機身上的殺機很重,一對鳳目讓人不敢接觸。在她殺氣籠罩之下,柏森覺得全身生出了涼意,連忙應是,然後退着離開。
看着他踮着腳尖走路,gay裏gay氣的,玄機就忍不住搖了搖頭。
等到柏森離開之後,玄機這才收回了殺氣。
她的目光,仍然擔心的看向手術室裏面。她最爲關心的,還是陳白袍的安危。
又過了半天的時間,從早晨到了下午。玄醫終於出來,他是被兩個醫生扶着出來的。
“師父,怎麼樣?”玄機上前,扶住自己的師父,急忙問道。
“果然女大不中留啊,也不先問問爲師,一個心就放在那白袍小子身上。”玄醫頗爲喫醋的搖了搖頭,揶揄了玄機一句。
不過玄機可不是那種害羞的小女人,她聽師父如此說話,就明白陳白袍應該是沒有問題了。
就在此時,一直處於昏睡狀態的張開功忽然睜開了眼睛,眼睛放出了兩團精光,將原本渾濁的睡意一掃而光。
剛剛經過手術,他的臉色仍然蒼白,不過已經不需要藉助儀器固定,就能穩穩坐在輪椅之上了。
由於剛剛換上人工脊椎,所以還需要一段時間適應。從目前來看,並沒有排異反應,足以說明是好的現象。
兩個醫生陪同陳白袍出來的時候,還在稱讚:“東皇大人是我接手的病人中,最爲堅強的病人。只用了最輕程度的半麻,挺過了這樣的手術。”
“簡直是奇蹟!”另一位醫生也忍不住感慨道。
陳白袍對這樣的吹捧沒有反應,他的目光掃過了外面等待的玄機等人。韓笑弩聞言也趕了過來,看到這位義弟出來,他鬆了一口氣,笑着點了點頭。
“感謝諸位!”陳白袍鄭重的道謝。
道謝之後,陳白袍方纔扭頭看向了張開功。
此刻張開功已經坐直了身子,陳白袍目光接觸到對方之後,身子微微一震,閃過了一絲哀色:“張叔,也謝謝你。”
陳白袍已經看了出來,張開功的生機斷絕了。
這位老將在境線之戰透支了生命,現在完全是硬挺着。
張開功微微一笑,他對陳白袍點了點頭,讓他過來。
玄機急忙過去將陳白袍推到了張開功的面前,此刻的張開功滿臉慈祥,笑容也格外的和善。他嘶啞着聲音說道:“白袍,我留到現在,就是想要和你說一聲對不起。”
陳白袍身子一震,詫異地看着張開功。
張開功淡淡道:“從當年第一次關外之戰開始,我一直都在給你施加壓力,讓你揹負了兄弟們的血仇,讓你揹負着霸下部的榮耀。這些年,你活得並不自由,因爲讓你揹負的太多了。”
“張叔,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陳白袍搖了搖頭說道。
“白袍,其實你不欠任何人的,都是別人欠你。我們把你擺上了神壇,讓你成爲了天武九部的戰神。你始終都是負重前行,太辛苦了。”
張開功說着,用手輕撫陳白袍微白的鬢髮:“不做戰神也好,就當你的東皇吧。不要那麼的爲別人着想,以後不用爲任何人委屈自己。你要活得好好的,把兄弟們的那份精彩都活出來。張叔陪不了你,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
“張叔……”陳白袍看着張開功,這位曾經和自己並肩作戰的老將,已經油盡燈枯了。
張開功裂開嘴露出了一絲笑容:“我去見兄弟們了。”
話音落下,張開功的身子向後一靠,慢慢歪倒在椅子上。
玄機、玄醫、韓笑弩還有那些醫生,紛紛對着這位老將鞠躬表示默哀。
老一代霸下部最後一人,沒有帶任何遺憾離開了。
陳白袍扶着輪椅,艱難地站了起來。玄機扶着他踉蹌走到張開功面前,看着這位老人,陳白袍緩緩伸出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張叔,你放心吧。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受委屈了。而且,我還會讓那些欠我的人,一個一個的把屬於我的還回來。”陳白袍費力將腰挺起。
他擡頭看向遠方,喃喃自語:“我會爲自己而活,讓傷害我以及傷害我身邊人的那些人感到顫慄。我會不擇一切手段,捍衛自己的尊嚴!”
“東皇!”幾名玄武軍請來的醫生,紛紛彎腰行禮。負責守衛的玄武軍激動不已,看着那挺拔的身影,致以最虔誠、最恭敬的禮儀。
他們熟知的那個東皇回來了。
就連一直都非常牴觸東皇這個稱呼的玄機,也忍不住跟着其他人一起彎腰:“東皇!”
陳白袍站在那裏接受衆人的膜拜,這一刻,東皇正式迴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