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夫人院子裏的桂花樹已經吐露了芳香,幾個小丫頭站在樹下撿落花,不時響起低笑聲。
坐在廊下的謝大夫人悠閒看書,旁邊謝文興看着院落,半閉着眼虛畫着什麼。
有僕婦急匆匆走來。
“老夫人說,柔嘉小姐已經找到了。”她回稟道。
謝大夫人放下書,謝文興也坐正了身子。
“人呢?”謝大夫人問道。
“老夫人沒送回來。”僕婦說道。
“你們去些人,給我看住她。”謝大夫人豎眉說道。
謝文興搖頭。
“母親在那裏呢,你讓人過去,什麼意思嘛。”他說道,“算了算了,這幾日她也在山上受了教訓了。”
“是啊,那邊的人說,柔嘉小姐回來後就一直沒有出過屋門,看起來受了不少罪。”僕婦說道。
“讓大夫看了沒?”謝文興忙問道。
“看什麼看!”謝大夫人喝道,“不許給她看!”
謝文興笑了笑沒說話。
“你們去告訴她,以後給我老老實實呆在那個地方,但凡有謝家的人來山上,她就必須迴避。”謝大夫人猶自氣不平說道。
僕婦忙應聲是。
謝文興衝僕婦擺擺手。
“她也受了教訓了,吩咐到就行了,別理會了。”他對謝大夫人說道,轉開話題,“明日要選三月三祭祀的巫女了,這次的孩子們跳的都不錯吧?”
明年三月三祭祀是謝大夫人最關心的事。
“她們說還不錯,這次可選的人很多。”她說道,拋開了謝柔嘉的話題。
僕婦低頭退了出去。
第二日謝族大宅的氣氛都變的有些緊張,尤其是有適齡女孩子的人家,能當選巫女參加祭祀,這輩子的好日子就算是穩穩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緊張,學堂裏一改往日的熱鬧。女孩子們都變的有些拘束,尤其是謝柔惠身邊。雖然站了很多女孩子,但有意無意的隔開了一圈,沒有像以前那樣都恨不得貼在謝柔惠身上。
“看起來大家都很緊張啊。”謝瑤笑道,拍着謝柔清的肩頭,“三妹妹別緊張。”
謝柔清點點頭。
“我不緊張。”她說道。
“不過也別跳的太不像樣。”謝瑤低聲說道,“要不然惠惠臉上都不好看。”
謝柔清看着她。
是的,她雖然不喜歡跳舞。但在這個必須跳的場合,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去跳。
她不會因爲謝柔惠定了她爲必然選上而敷衍了事,也不會因爲定了的跳舞不是她心中所願而敷衍了事。
跳舞雖然不是她最中意的,但也是她認真的學了,既然學了,她就要認真的對待,這也是對得起自己。
“我會盡力跳的最好。”她說道,平淡無奇的臉上神情堅定。
謝柔清說話就是這麼無趣,謝瑤笑了笑。看了看四周。
“四妹妹到底是沒來。”她感嘆道,又看謝柔清,“這一次可沒人去勸她了。她不該這樣和三妹妹你吵鬧,簡直不可理喻。捱打也活該。”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四周的女孩子們剛剛好聽到。
這也說明謝柔清纔是被謝柔惠看重呵護的,也是爲了她纔出頭的,而且謝柔清是內定當選巫女的消息也私下裏傳開了,謝柔惠對她真是好啊。
大家看謝柔清的眼神就帶着畏懼,還有些羨慕。
好?什麼是對人好呢?
謝柔清看得到四周的眼神,忍不住想起在鬱山見到邵銘清時說的話。
“表哥。你說什麼是對人好呢?”她那時候問道。
“大概做事是爲了別人好,不是爲了自己好吧。”邵銘清說道。
爲了別人好。不是爲了自己好?
聽起來似乎只是重複了一遍問題,而不像是個答案,但想了想又覺得也有道理。
就好像謝柔惠主動讓謝大夫人內定自己當巫女跳舞,看起來是爲了她好,但是謝柔惠做這件事沒有和自己商量,也沒有詢問自己的意願,而是直接做了決定,做了謝柔惠自己認爲好的決定。
雖然說起來似乎是不知好歹,但謝柔清越想越覺得,謝柔惠這樣做其實更多的是爲她自己好,是她願意,是她高興。
鼓聲響起,謝大夫人親自上臺宣告巫女擇選開始。
謝柔清隨着次序跟隨大家走了出去,堂前已經搭起了高臺,四周擺着大鼓,比起上一次測試看起來正式了很多,臺上的評判不只是授舞先生,而還有謝族中有地位有威望的家長們,四周圍觀的人也不再僅僅是丫頭下人,不管有沒有自己孩子參選的很多人家老老少少都趕來了。
看到這場面,女孩子們更加緊張了,就連那些日常優秀的胸有成竹的女孩子們都忍不住幾分忐忑。
“連這點場面都會緊張,可見並不是多麼優秀。”謝瑤低聲和謝柔惠低聲笑道。
旁邊的女孩子們便忍不住紅了臉,再看謝柔惠神情雲捲雲舒的淡然,更是羨慕敬畏。
“有誰能像惠惠這樣優秀。”她們喃喃說道。
大小姐得天獨厚的血脈又不是人人都能具有的。
“別瞎說。”謝柔惠柔聲笑道,“我也緊張啊。”
她說着將手放在謝瑤手裏。
“你摸摸手心裏都是汗呢。”
如果擱在以前,大家聽了這話只會覺得謝柔惠親和,會立刻開心的說一些湊趣的話,但現在陪同去過鬱山的女孩子們,卻不知道爲什麼突然不敢也不知道說什麼了,看着謝柔惠的笑,眼前卻不自覺的浮現揚手給謝柔淑那一巴掌的場景,以至於她們的擠出的陪笑都有些難看。
而不知道那日的事的女孩子們則沒有機會站到謝柔惠身邊,她們沒聽清謝柔惠說了什麼,看到謝柔惠在笑,習慣性的就要跟着笑。但又發現謝柔惠四周的人臉上的神情很是古怪,說是笑卻勉強的很。莫非謝柔惠說的事並不適合跟着笑湊趣?
所以伴着謝柔惠的話,她的四周出現了詭異的沉默,場面陷入了尷尬。
謝瑤覺得放在自己手裏的那隻手變的僵硬起來,她的手心忍不住也冒出汗來。
“哪有,那是熱的,我也冒汗了呢。”她說道。
按照日常習慣,她就該說這句話。但這一次她的話音才落,謝柔惠就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