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誅砂 >第二十四章 再追
    夜色沉沉,謝老太爺翻個身,下意識的摸了摸身邊,發現空無一人,嚇的他一個機靈就醒過來。

    牀邊盤坐着一個身影。

    “你幹什麼啊?怎麼還不睡?”謝老太爺鬆口氣,拍了拍亂跳的心口說道。

    “我想起小時候的一些事。”謝老夫人說道。

    謝老太爺沒料到自己竟然會得到回答,而且不是慣常的一句關你什麼事。

    他一個機靈就坐起來。

    “你想到什麼了?怎麼想起小時候了?”他高興的問道。

    謝老夫人轉過頭。

    “關你什麼事!”她沒好氣的說道,擡腳下牀。

    這聲音驚動了外邊值夜的丫頭,忙舉着燈進來。

    “出去出去。”謝老夫人說道。

    丫頭忙又退了出去,謝老夫人站在窗戶前。

    八月末的山裏夜風已經涼意森森。

    “我記得小時候的礦山不是這樣的。”她說道。

    “哪都多少年了,你要這樣說一百年前更不一樣。”謝老太爺說道。

    “可是有一樣一樣。”謝老夫人說道,嘴邊浮現笑意,“礦工們對丹女的敬畏和感激。”

    “那是自然,他們是靠你們庇佑的嘛。”謝老太爺說道。

    “庇佑他們什麼?”謝老夫人猛地轉身看着他,“庇佑他們沒日沒夜的做工嗎?庇佑他們遇到礦難的時候要用自己的性命去獻祭嗎?還是庇佑他們連一頓肉湯都喝不上?”

    今日的事謝老太爺已經聽下人們說了,知道謝老夫人去了礦山還和礦工們吃了一頓飯。

    以謝老夫人的身份和礦工們喫的飯,肯定不是真正的礦工們的飯,這一點小孩子們都知道,又怎麼能瞞得過謝老夫人。

    謝老太爺看着她,嘆口氣。

    “阿珊,所有的礦都這樣,謝家的丹礦這樣,其他人家的丹礦也這樣,邵家的鹽礦也是如此。”他說道。“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是你能改變的。”

    屋子裏沉默一刻。

    “我知道。”謝老夫人說道,在一旁的羅漢牀上坐下來。“你睡吧。”

    謝老太爺不敢說不,哦了聲轉身躺回去。

    夜色恢復了安靜,謝老太爺沒有睡着,慢慢的聽得耳邊有呢喃聲聲。

    “爲此春酒,永言保之,哀哀我心,福祿申之。平兮安兮,平兮安兮,平兮安兮。”

    這是謝家巫祝之詞,謝老太爺已經很多年沒有聽到謝老夫人念出來了,那悠長低沉又優美的語調,在暗夜裏越發的安神凝魄,謝老太爺漸漸的閉上眼睡着了。

    晨光大亮的時候,山頂上一個人影都沒有。

    江鈴和水英站在山頂上,有些茫然的四下亂看。

    “小姐沒在這裏嗎?”江鈴說道。

    “又跑遠了吧?”水英踮腳搭眼往山頂的另一邊看。

    號子聲隨着山風傳來。期間夾雜着低低的女聲。

    “小姐!”江鈴大聲喊道。

    “我在這兒。”有女聲從山崖下傳來。

    江鈴和水英大喫一驚忙跑過去探頭向下看。

    山崖下一處凸峭壁上,謝柔嘉正衝她們擺手。

    “小姐!你怎麼下去的?”江鈴喊道。

    “我就試試看能不能跳準了。”謝柔嘉笑道。

    江鈴看着這懸崖,看看這距離。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姐,你玩的太過了。”她急道。

    謝柔嘉點點頭。

    “是啊。我跳下來了,發現上不去了。”她笑道,攤手。

    江鈴看看四周,撿了跟樹枝試探伸過去,根本就夠不到。

    “水英,水英,去拿繩子來。”她喊道。

    水英哦了聲,轉身要走,聽的山谷裏一陣喧譁。

    “哎?”謝柔嘉搭眼看去。見谷底熱鬧起來,人都向一個方向涌去。“誰來了?”

    ………………………………

    “我的娘啊!怎麼又來了!”

    一個監工扔下手裏的皮鞭,急急忙忙的向谷口跑去。

    “老夫人?”

    “老夫人怎麼又來了?難道又要在這裏喫飯嗎?”

    “快快,將飯菜換了換了。”

    “啊還換成我們的?我們又得餓一頓了?”

    谷口混亂而嘈雜,謝老夫人又來了的消息很快傳到了半山腰。

    正拉住安哥俾不讓他上山的老海木更加堅定。

    “大丹主又來了,我們這次能喫的好。”他說道,“今日的工我來做,你立刻回去。”

    安哥俾搖頭。

    “爹,這又不是喫的好好不好的事,你病了。”他說道。

    “我的病好了。”老海木說道,他看向山下,雖然距離遠,也可以看到謝老夫人身邊圍着很多人,有大監工,還有少年人。

    “那個少年,就是要找你的人吧?你快走吧,你的名字已經登記在冊。”老海木低聲說道。

    安哥俾看着山下。

    “爹,我的名字他又不知道,我只要不讓他看到我就行了。”他說道,“你去喫飯吧,我在山上躲一躲,等他們走了你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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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他說罷就轉身向山上奔去。

    老海木急的喊了兩聲,卻到底不敢大聲喊,只得看着兒子遠去了。

    山谷裏看着涌來的礦工,謝老夫人神情含笑。

    “你們忙,我就是來看看。”她說道,果然坐了下來。

    監工們忙打傘的打傘,揮扇子的揮扇子。

    “海木呢?”謝老夫人說道。

    聽到她說這個名字,監工們忙大聲的喊,老海木遠遠的奔過來,因爲跑的急,發出一串劇咳,咳的四周的監工眼瞪的恨不得吃了他。

    “你病了嗎?”謝老夫人皺眉問道。

    “快滾滾,離老夫人遠點。”監工忙喊道。

    謝老夫人看了監工一眼。

    “我不是嫌棄他病了,我是說病了怎麼還來做工。”她說道。

    “沒有沒有,我好了好了。”老海木忙說道。

    “是啊,前幾日他可沒來做工。”一旁的監工忙說道,“是他兒子替他呢。”

    謝老夫人哦了聲。

    “你前一段病了?”站在謝老夫人身邊的邵銘清忽的問道,看着老海木,眯起眼。

    這少年人神情溫和。比起那些監工簡直如同菩薩一般,但看到他的視線。老海木心裏還是咯噔一下,忍不住半低下頭。

    “是。”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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