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叔,你能起來了?”他眼睛一亮,“咱們能走了吧?”
“世子爺,我們可能被人認出身份了。”一個掌櫃說道。
年輕人哈的一聲,一腳歪着椅子上。
“誰啊,這麼厲害?”他挑眉笑道,“是那個什麼五老爺嗎?”
牀上坐着的公子微微搖頭。
“不是,他能認出我們不是商人。”他說道。
聲音清冷,但卻是和這年輕人一模一樣的京城口音。
“但是他還不可能和我說了幾句話就猜出我們是誰。”他說道,語氣淡然。
屋子裏的視線便都落在年輕人身上。
年輕人皺眉看着他們。
“看我幹什麼?”他說道,“我可沒見他。”
公子點點頭。
“那你見誰了?”他問道。
年輕人被嗆了下。
“十九叔。”他笑道,“你可真……”
說到這裏又靠着椅背翹起腿,露出腳上的青緞靴。
“就跟一個小丫頭說了兩句話而已,咱們不是說從這裏經過嘛,既然遊山玩水,自然要打聽一下附近有什麼好玩的,你說對不對?”
兩個掌櫃聞言神情都是微微一變,看着年輕人露出一絲無可奈何的笑。
這傢伙,要是真和人說兩句話那樣簡單纔是奇怪呢。
肯定又動手動腳了。
“就開個玩笑嘛,難道他們也知道我周成貞喜歡開玩笑,就認出我了?”年輕人說道,哈哈大笑。
沒有人跟着他笑。
“雖然不知道是怎麼認出來的,但可以肯定他們一定是察覺了什麼。”年輕公子說道,一面伸出手。
先前進來回話此時退到一邊的隨從立刻上前伸出自己的胳膊。
年輕公子扶住他的胳膊,似乎用力但看起來又很從容的站了起來。
“十九叔,你行不行啊,還是再躺兩天吧。”周成貞笑道,說着又哈哈笑起來。“真有意思,你竟然會掉到河裏。”
兩個掌櫃看着他。
“世子爺。還不是因爲你亂跑,大家都去找你。”一個忍不住嘀咕道。
周成貞哎哎兩聲。
“怎麼說話呢。”他說道,“十九叔又不是剛會走路的小孩子,沒人看着就跌倒水裏去了啊。”
說着又笑着看着年輕公子。
“十九叔,你當時真的是想要看看水裏的魚,就滑進去了?”他說道。
年輕公子慢慢的在屋子裏走幾步,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
“嗯。”他說道。
“才下過雨。河邊溼滑。”一個掌櫃的說道,“也怪我們,殿下說要自己走走,我們就沒有緊跟,等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還好殿下吉人天相,有路人相助。”另一個掌櫃說道,“若不然……”
若不然的後果不敢想象。
“十九叔。”周成貞坐正身子,“救你的人是什麼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
年輕公子已經走到牀邊坐回去,動作明明是緩慢。但看起來卻並不覺得僵硬反而是從容優雅。
“沒看清。”他說道。
周成貞哦了聲拍了拍扶手站起來。
“十九叔,我可以走了吧?”他說道。
年輕公子點點頭。
“去吧。”他說道。
周成貞高興的向外走。
“不許出這個院子。”年輕公子在後又補充一句。
周成貞的腳步一頓。
“十九叔。你何必說出來啊。”他轉過頭說道,“你我心裏互相知道不就好了。”
年輕公子笑了笑。
“我喜歡有話說出來。”他說道,“所以,周成貞,你要是不聽話又偷跑出去,那我答應你的事,就不算數了。”
周成貞跳了起來。
“周衍!”他喊道,狹長的鳳眼瞪圓,“你是說話不算數的人嗎?”
年輕公子點點頭。
“我是。”他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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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成貞大馬金刀的坐在院子裏。一副老僧入定的樣子。
“世子爺。”跟出來的一個掌櫃和顏悅色的說道,“你真不能再亂跑了。你在京城惹了那麼大的麻煩,殿下特意求得陛下准許帶你出來,這巴蜀之地不比其他地方,民風蠻夷,又多巫道,萬一惹了事,殿下和你真的不好周全啊。”
“什麼帶我出來避麻煩!我看是有人想把我趕出京城。”周成貞嗤聲說道,順手從一旁的竹從裏啪的一聲折斷一根竹子。
這竹子長勢極好,可見主人家的愛護。
“肯定是玄真子那老牛鼻子整我呢。”周成貞將手裏的竹子揮了揮說道,“他等着,看我回去燒了他的道觀。”
這道觀一年總會被周成貞燒個兩三次,這話掌櫃的已經習以爲常了。
他搖搖頭安撫幾句便離開了。
反正殿下已經發了話,周成貞肯定不敢不聽,這也是爲什麼皇帝會同意周成貞跟着殿下一起來。
只是不知道,殿下答應了周成貞什麼事,讓這個
小霸王如此的聽話。
院子裏其實並不是只有周成貞一個人,但那些隨從們退在一邊,氣息匿去就好像不存在一般,坐在院子裏舉着竹子的周成貞格外的顯眼。
他握着手裏的竹子,似乎有些無聊的在地上畫着什麼,如果有人注意看的話就可以發現其實他的動作一直在重複。
地上點了兩個點,一個在南邊一個在北邊,在這兩點之間是亂亂的線交錯着。
周成貞的竹竿依舊沒有停,就那樣重複的畫着,一條線兩條線,從南往北,從南往北,從南往北。
有雨點落下來。砸在一條線上,塵土濺起讓這條線斷開。
周成貞的竹竿立刻又過來了。將這條線連起來,但很快更多的雨點落下來,地上濺起無數的塵土水花,很快所有的線都亂了。
“世子爺,下雨了。”
周成貞似乎這才發覺,他擡起頭,雨點如珠簾子斷落。
窗戶被推開。坐在廊下的謝柔嘉回頭看去。
“小孩。”宋小姐衝她招手,“下雨了,你進來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