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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柔嘉一覺睡到天大亮,從帳子裏探頭看出去,江鈴攤着手腳躺在撥步牀的淺廊裏睡的沉沉,她忍不住笑了。
江鈴就是這樣,不管多難多苦,都能喫能睡。
反正人不能垮了,人要是垮了,就什麼都不行了。
謝柔嘉抓過帳子上垂下的絲絛掃過江鈴的鼻子。
閉着眼的江鈴擡手揉了揉鼻子睜開眼,微微的不知身在何處的迷茫後便笑着坐起來。
“小姐你醒了。”她說道。
謝柔嘉站起來伸個懶腰,江鈴也忙起身。
屋子裏外雖然沒有人伺候,但東西都齊全,二人很快各自洗漱。
“小姐,這是你以前的衣裳。”江鈴看着衣架上的衣衫,帶着幾分驚訝說道。
以前的衣裳。
謝柔嘉走過來看着那一件粉藍印花袍,上面還帶着剛從衣櫃裏拿出來的香氣。
去年離開謝家的時候,她幾乎是什麼都沒帶。
“小姐,你要穿這個嗎?”江鈴問道。
“穿啊。”謝柔嘉笑了笑,“只要是衣裳就能穿啊,有什麼區別。”
說着話在衣架上翻了翻,拿下一件扔給江鈴。
“你的。”
江鈴笑着接過。
剛換好衣衫,門外傳來腳步聲。
謝柔嘉向外看去,門被推開了,謝文興拎着一個食盒站在門口。
上一次她從謝柔惠變成了謝柔嘉重生而來,見到父親的那一刻,如同找到了最大的依靠,短短兩年間,她又從謝柔嘉變成了柔嘉重新而來,再見到父親,心裏竟然一片平靜。
剛出事的時候,她還曾經偷偷的想過。想過父親來看她,甚至還想了父親質問她的時候。怎麼說,但是,他始終沒有看過她,連質問都不想質問,是不信,還是根本就不在乎?
謝柔嘉沒有說話,謝文興也沒有說話。擡腳進來,將食盒放在桌子上擺出一盤一碗的菜和飯。
都是她愛喫的飯和菜。
“喫飯吧。”謝文興說道。
謝柔嘉哦了聲,衝他施禮後便坐了下來,端起碗筷大口大口的喫飯。
謝文興就坐在一旁看着她。
“嘉嘉。”他說道,“以前的事都過去了,我們現在好好的過,好不好?”
謝柔嘉停下筷子。
“現在怎麼過才叫好?”她看着謝文興問道。
謝文興微微一笑。
“就跟我以前說的那樣,你有父慈母愛能自由自在。”他說道。
謝柔嘉搖搖頭。
“父親。”她想了想喊了聲。
聽說她不管是對着謝老夫人還是謝大夫人,都沒有再稱呼過祖母和母親。現在對他喊出父親,謝文興的面色更柔和幾分,點了點頭。
“你想說什麼儘管跟父親說。”他說道。
“你是不是從來不想過去?”謝柔嘉說道。看着謝文興,“就好像那一次我噩夢醒來害怕。你告訴我,過去了就過去了,只需要看着現在就行了。”
說到這裏停頓下。
“還有那一次,你來讓我出嫁,也是這樣說的。”
那一次是那一世,那時候安哥死了,她見蘭兒的時候也越來越少,而就在這個時候謝大夫人突然讓她出嫁。
可是謝大夫人要她離開謝家,還是去千里之外的地方嫁人,她再也沒有了活着的意義了,她想到了死,偷偷的在袖子裏藏着一把剪刀,就在這個時候,謝文興突然來看她,就跟現在一樣,親手佈置了一桌子飯菜。
她誠惶誠恐不知所措。
自從姐姐出事後,母親從不正眼看他,父親也極少理會她,偶爾看到她也永遠是那種失望的神情。
然後謝文興就跟說她以前都過去了,希望她能過好眼前。
她不敢相信自己有那樣的過去,還怎麼能過好眼前。
謝文興說當然能,只要她能揹負起該有的責任,讓大家看到她對謝家的重要性。
“你知道爲什麼你母親這樣的生氣?是因爲你做的事是毀了謝家啊。”
是啊,她害了姐姐,斷了嫡長血脈,這無疑是毀了謝家。
“但是如果你能幫到謝家,那你母親自然就不會生氣了。”
幫到謝家?她還能幫到謝家嗎?她什麼都不會什麼都做不了。
謝文興衝她笑着點頭。
“當然能,我相信你一定能,現在就是一個機會。”
“你母親說了兩門親事讓你選你知道爲什麼嗎?是因爲這兩門親事都是皇帝的意思。”
“鎮北王和安定王深受皇帝敬重,尤其是鎮北王,皇帝感念他早年喪妻中年喪子,唯一的兒子又頑劣不堪不肯去伺候,所以皇帝心裏很不安。”
“銘清,哦你知道銘清吧,就是你表哥,如今他已經在京城站穩了腳,就是他知道了皇帝的心結,向皇帝提出了給兩位王爺再娶一位王妃,可以陪伴和照顧他們。”
“當然,他同時向皇帝表明咱們謝家願意結親。”
“因爲咱們謝家大巫之後,你的身份不低於京城那些權貴之女,皇帝聽了你表哥的舉薦很高興。”
“這不僅僅是你和鎮北王的結親,而是我們謝家和皇家的結親。”
“嘉嘉。”
那是自從姐姐出事後,自從她成爲謝柔惠後,父親第一次喊她嘉嘉。
她都要忘了,她還有個名字叫嘉嘉。
謝柔嘉擡起頭,眼淚在眼裏打轉。
“嘉嘉,你能讓我們謝家和皇家成爲一家人,我們謝家必將繁盛長久啊,這是對謝家的大恩澤,你將是謝家的恩人啊。”
恩人,她能給謝家帶來恩澤。她能彌補她的錯誤,她能父親母親原諒她喜歡她。
可是。這一切都沒有,根本就是她在自己欺騙自己。
那些恩澤根本不是她帶來的,她最多隻是一塊被扔在地上好讓他們接近恩澤的踏腳石,該恨她的依舊恨,該怨她的依舊怨。
“嘉嘉,你願意嗎?”
一隻手撫了撫她的胳膊,謝文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打斷了她的出神。
謝柔嘉深吸一口氣看向他,因爲帶着面罩她的視線微微受困,但並不妨礙她看清眼前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