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又看到了當初那個女孩子,渾身冒火,眼睛發亮的衝他撲過來,帶着同歸於盡的無懼。
不,那時候不能說是無懼,準確的說應該是恐懼,因爲對某件事的恐懼而強要裝出的無懼。
現在她是真的無懼了。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謝柔嘉的頭。
謝柔嘉笑着扭住他的手。
“再摸我的頭我揍你啊。”她笑道。
“說的你多厲害似的。”邵銘清笑道,反手將她扭住。
謝柔嘉的笑聲在路上響起。
“惠惠!”
一個女聲陡然冒出來喊道,打斷了謝柔嘉的笑。
她擡頭看去,見前方的小路上轉過來兩個女孩子,此時都瞪大眼看着她,以及和她手挽手的邵銘清。
“邵銘清!你,你敢欺負惠惠!”謝柔淑喊道,伸手指着邵銘清。
謝瑤心裏罵了聲傻瓜。
誰被欺負的時候還會滿臉笑容?
是啊,滿臉笑容…
她的視線在眼前的謝柔惠和邵銘清身上轉來轉去,越看越心驚。
不,不對吧….
惠惠怎麼會對邵銘清露出這樣的笑臉。
不,不,惠惠如果願意,對誰她都能露出笑臉。
但是,邵銘清會嗎?
謝瑤看着眼前的人,二人已經站好了,但並沒有刻意的站開,她看着他們,他們也看着她,神情輕鬆隨意,沒有絲毫的不自在,就好像他們一直這樣相處,習慣而自然。
“惠惠。”謝柔淑已經喊着上前去。
謝瑤覺得自己也應該上前,可是她的腳不知爲什麼就是邁不動。
眼前的惠惠臉上帶着笑,可是她爲什麼總覺得有些彆扭呢?
“惠惠。你那天太好了,罵走了朱家的人,現在他們終於不跟我議親了。”謝柔淑高興的說道。“我告訴我母親是你罵走他們的,我母親就不敢罵我了。”
她將邵銘清擠到一邊去,挽着那女孩子的胳膊。
“惠惠,惠惠。我以後聽你的話,你不要不理我。”
“惠惠,你要進京見皇帝了,帶我去好不好?”
謝瑤慢慢的邁步,視線看着這個女孩子,女孩子臉上露出幾分不耐煩。伸手撥開謝柔淑。擡腳邁步。
“我不喜歡你,離我遠點。”她說道。
我不喜歡你。
謝瑤停下腳步。
謝柔惠當然不喜歡謝柔淑,但是,她是絕對不會自己這樣說出來的,沒有任何理由的說出來。
她從來都不會做惡人,做惡人的只是別人。
她。
謝瑤看着一步步走過來的女孩子。
她也看着過來,臉上毫不掩飾的厭惡和不悅。
“邵銘清走了。”
她大聲的說道,擡着下巴。
邵銘清笑着擡腳跟上。
二人從她身邊越過,沒有多看她一眼。
“惠惠!”謝柔淑追上來。“惠惠,惠惠。”
謝瑤回過頭,看着那二人頭也不回的大步離開了。
“惠惠怎麼了?不是最討厭邵銘清了嗎?幹嘛跟他玩啊。”謝柔淑說道,又看着謝瑤幸災樂禍,“惠惠也不跟你玩了,看都不看你。”
這個念頭閃過,謝瑤的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晚大儺時,突然出現在場中的那個女孩子,突然換上粗布麻衣的女孩子….
天啊,就說很奇怪嘛。原來不是換的衣服,而是換人了。
爲什麼換人了?
謝瑤驚駭的看着消失在視線裏的女孩子。
是永遠換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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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連掩飾也不想掩飾了啊。”
邵銘清笑道,跟上謝柔嘉。
“對啊,爲什麼要掩飾?”謝柔嘉說道。
邵銘清笑着伸手在後拍她的頭,正笑鬧着謝文興找過來了。
“惠惠。”他急道,“你亂跑什麼?快走,我有話要跟你說。”
謝柔嘉哦了聲。
“太好了。”她笑道。
看着有幾分雀躍的女孩子,謝文興愣了下。
“怎麼這麼高興?”他問道。
“因爲你對我有話說啊。”謝柔嘉笑道。
是在家裏住了一段,終於還是覺得守着親人好了嗎?
如果擱在以前他會這樣想,但現在,自從三月三這孩子跟他討價還價之後,他就覺得有些事還是不要多想。
“惠惠,是這樣,聖旨說讓你進京了,你要跟我一起進京覲見皇帝。”
走進謝老夫人的院子,由護衛隔絕其他人又未進屋子裏前,謝文興低聲說道。
謝柔嘉看着他。
“我?”她問道,“你需要我跟你進京?”
“是啊是啊。”謝文興說道,嘆口氣,“你說得對,是我需要你,謝家也需要你,但是因爲沒有辦法,長幼之序不是輕易就能重新排定的,所以,這次又要委屈你了。”
“也談不上什麼委屈不委屈,只要大老爺答應我的條件,就沒問題。”謝柔嘉笑道。
果然!
 
;謝文興說不上心裏是什麼滋味,似乎覺得有些難過,又覺得有些輕鬆。
“你想要什麼?”謝文興含笑說道,“別說這件事了,你救了你祖母,你要什麼父親都答應你。”
“我要進京。”謝柔嘉說道。
就是要讓她進京,這算什麼條件。
謝文興皺眉,但旋即心內一跳。
“嘉嘉,只是你和你姐姐還是不能混淆的,所以,你姐姐也必須去,你姐姐還得是謝柔惠。”他嘆口氣說道。
“她可以去啊,她是她,我是我。”謝柔嘉說道,“謝柔惠是謝柔惠,我只是柔嘉小姐。”
謝文興眉頭一跳。
“你,什麼意思?”他問道。
“意思就是,我以後不會再帶面具了。我也不會再是謝柔惠,我是柔嘉。”謝柔嘉說道。
謝文興愕然看着她。
啪的一聲響。
謝大夫人將茶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你休想!”她喝道,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你這是想要讓世人混淆你們姐妹。”
“我沒有,我這正是要讓世人分清我們。”謝柔嘉說道,看了眼坐在牀邊的謝柔惠,“分清這世上有一個謝柔惠。還有一個柔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