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誅砂 >第二十一章 維護
    安靜的宮殿裏只有香爐的青煙嫋嫋晃動。

    盤坐在明黃蒲團上皇帝將手裏的茶杯扔回几案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一開始就是要去鎮北王府的?”他問道。

    “是。”東平郡王說道。

    “你一開始就是知道的?”皇帝問道。

    “是。”東平郡王說道。

    皇帝笑了。

    “這麼說你一直是在替他遮掩,在騙朕了?”他笑道。

    這笑讓原本一直眼觀鼻鼻關心的玄真子都打個寒戰,低下頭去。

    東平郡王神態依舊。

    “是。”他說道,“他一直想去鎮北王府,這一點臣知道,但並沒有告訴陛下。”

    皇帝再次冷笑。

    “一直!”他說道,“你是說朕養了二十年的白眼狼嗎?”

    “臣正是不願陛下如此傷心才瞞着。”東平郡王說道,“至於他是不是白眼狼,讓他回去看一看也就知道了。”

    皇帝神情微怔。

    “陛下當初始皇鼎丟失,鎮北王主動請纓查尋,結果卻趁機四處集結兵馬,顯宗皇帝病重之際私下勾結大臣攪動朝中不穩,先皇千難萬險坐穩江山,念其爲皇弟,不忍下令誅殺,只命其進京,是不是?”東平郡王說道。

    這些陳年舊事啊,皇帝沒說話。

    “但鎮北王卻以西北亂爲由盤桓不歸,先皇仁慈不究,他卻在先皇病重時再次集結兵馬異動,陛下及時下令散了他的兵馬,調其鎮北,是不是?”東平郡王接着說道。

    皇帝看着他皺眉。

    “當陛下再次調其進京時,金兵難下,鎮北王強奪兵權,大將軍廖振不惜以死陣前斬殺鎮北王世子,才得以徹底消了鎮北王權勢,將其禁錮鎮北王府。是不是?”東平郡王說道。

    這三句是不是問的皇帝大怒。

    “是不是,你是在問朕?”他喝道。一腳將面前的几案踢翻,“難道他沒有集結兵馬,沒有攪動朝政不穩,更沒有奪兵權逼宮,難道是朕冤枉他不成?”

    東平郡王起身下跪,擡頭看着皇帝。

    “臣不這樣認爲,朝臣不這樣認爲。天下人也不這樣認爲。”他說道,“但周成貞這樣認爲。”

    皇帝再次擡腳,翻倒的几案再次翻滾,倒在玄真子身前。

    “縱然他不這樣認爲,但他在京城,鎮北王顧念血統,就不會輕易異動,鎮北王如今也行將就木人死燈滅,一切的事都會散去。”他說道。

    “陛下留他在京城是想要保住鎮北王的血脈。想要他將來承繼一個乾乾淨淨的鎮北王血脈,但陛下對他千好萬好,也不及他這一根刺紮在心裏。所以不如讓他乾脆回鎮北王府,讓他自己去看一看。有沒有冤枉,他自己就明白了。”東平郡王說道,“如果不這樣,陛下永遠養的都是個白眼狼。”

    皇帝看着他沉默一刻。

    “如果他真是個白眼狼呢?”他問道。

    “誅。”東平郡王看着他神情平靜的說道。

    皇帝看着他一刻嘆口氣。

    “養恩,到底不如生恩嗎?”他帶着幾分悵然問道。

    ………………………………………….

    從殿內退出來,玄真子伸手擦了把冷汗。

    “你怎麼想讓周成貞回鎮北王府了?”他說道,“殿下真是莽撞了,今日的行事太過危險。”

    就算此時說服了皇帝,但到底是行事違背了皇帝的意願。日後總會被揣測。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眼東平郡王。

    “別忘了當初始皇鼎丟失,顯宗皇帝還曾懷疑過您的父王。”

    這麼多年來。從先皇到如今的皇帝,看上去再沒提過這個懷疑,但皇帝心裏怎麼想的,誰又能知道呢。

    東平郡王神情依舊淡然。

    “這有什麼莽撞的,原本道理就是如此。”他說道。

    玄真子端手在身前,皺起眉頭。

    “那怎麼您早不講這個道理?”他問道。

    “生恩也好,養恩也好,委屈也好,都是他們的事,與我無關,我只做事,不管這些。”東平郡王說道。

    玄真子哦了聲。

    “那現在爲什麼要管了?”他好奇問道。

    東平郡王停下腳看他一眼。

    “我想管了。”他說道。

    玄真子一怔,東平郡王已經擡腳邁步走開了。

    你想?

    哎呦喂,真是稀罕事。

    玄真子嘿的一聲笑了追上上去。

    “殿下,殿下你想?你想什麼?你也會想了?你都想些什麼?想是什麼感覺?”

    玄真子當然沒能再從東平郡王口中得到一句答話,看着東平郡王離開,自己也坐上車向道觀而去。

    弟子們相迎之後散去,兩個小徒弟帶着人要將屋子裏的一些擺件經書收起來。

    “收起來做什麼?”玄真子倒有些意外。

    “師父,世子爺回來吧,萬一他又來禍害……”小徒弟說道。

    玄真子看着屋子裏的擺設。

    因爲知道周成貞離開了京城,且一時半日的不會來,愛好風雅的玄真子終於有機會把自己的珍藏擺出來。

    看着這些擺件,玄真子悵然的嘆口氣。

    “不用了,他以後再禍害就不是禍害這些東西了。”他說道。

    兩個小徒弟不解的對視一眼,纔要問就聽得外邊一陣喧譁,片刻之後有人跑進來。

    “師父,師父,邵銘清跑了。”他喊道。

    邵銘清跑了?

    小徒弟們驚訝不已。

    邵銘清這些日子閉門讀書,連大門都不出,算下來都快要一個月了,怎麼突然跑了?

    該不是讀經讀瘋了吧?

    以前

    也不是沒有這樣的事,這十幾年來有不多才思敏捷的弟子從玄真子這裏求來珍本經書,不眠不休如癡如醉,然後人就瘋了。

    玄真子也是面色微變,卻沒有向外追去,而是疾步向邵銘清的住處奔去。

    狹窄的室內氣息渾濁,屋內灰塵一片。只有牀上和几案上光潔乾淨,很顯然屋子的主人常在活動在這兩處。

    玄真子疾步走到几案前。一本經書擺在其上,另有幾個大錢扔在一旁,其下是一疊疊紙,乍一看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還有各種符畫。

    玄真子小心的拿起最上邊的一張,這一張空的最多,只寫了寥寥幾行。

    謝氏女。劫在西北,解……

    解字還沒寫完,灑出墨點點,不知道是解出還是沒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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