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裏已經燒了地龍暖意如春,但皇帝卻眉頭緊鎖,看着眼前的奏章也有些心不在焉。
有內侍披着一身雨雪疾步進來,皇帝立刻放下手裏的奏章。
“怎麼樣?”他問道。
內侍不敢擡頭,將一個小瓷盒遞上來。
白瓷盒裏滾着幾塊暗紅的渣滓。
皇帝一臉失望把瓷盒扔在几案上。
“還是不行啊。”他說道。
“真人準備再齋戒七日,開第三爐。”內侍低聲說道。
已經準備了兩個月了始終不能煉出丹來,這第三爐也沒多大指望了,看來不是方法的事,而是鼎的問題。
難道真的是那小子所說的這個始皇鼎要用謝家丹女的血?
可是要用多少?怎麼用?該不會像干將莫邪鑄劍那般吧。
如此的話豈不是邪術?
玄真人一向講述道爲天道,不可走歪門邪道,否則不能大成,所以當聽說始皇鼎要用謝家丹女的血的時候他就斷然否定。
“說不定當初徐福之所以帶着五百童男女一去不歸,就是因爲這五百童男女要用的不是正道,上天才不讓其達成所願。”
想到這裏,皇帝站起來來回走了幾步。
那到底該怎麼辦?始皇鼎煉丹不成,肯定是哪裏有問題。
只可惜鎮北王裝瘋賣傻什麼也問不出來。
周成貞說的隻言片語到底可信不可信?
如果可信的話,那謝家的丹女又不是隨隨便便的童男童女能讓隨意召來,更何況還是……
謝家到底是巫家,雖然子孫不堪不負當年盛名,但到底在巴蜀民衆信奉,如果真出了事,他這個皇帝豈不是要被天下人罵死?還有那些御史言官,這些年他竭力低調才堵住了他們對自己信道煉丹的事指手畫腳。
皇帝停下腳,只覺得心中更爲焦躁。
始皇鼎已經找到了,就如同鍋已經端上來。但看着其中的肉卻不能喫,真是讓人心不甘。
“陛下。陛下。”有內侍急急忙忙的進來,舉着一封信要說什麼卻又停下。
“什麼?”皇帝帶着幾分怒意看着他。
內侍是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寫信來的人,但看着皇帝一臉惱怒,打個寒戰再不敢遲疑。
“彭水的周成貞給陛下的信。”他跪地說道。
這個稱呼合適吧,既點名瞭如今周成貞是謝家的人,也周全了他曾經的身份。
皇帝根本就沒在乎他的小機靈,聽說是周成貞的信。心裏忍不住咯噔一下。
“呈上來。”他說道坐下來。
內侍遞上信,看着皇帝打開看,心裏有些不安。
皇帝現在不待見周成貞了,要不然也不會讓他去給別人做兒子,斷了鎮北王府的香火,不知道此時看了信會不會更惱怒發脾氣。
不對不對,皇帝從來都不待見周成貞,要不然也不會縱着他從小到大一身的惡名,這惡名都是要給鎮北王府的。揹着這樣的惡名周成貞能得什麼好姻緣,將來必然子孫一代不如一代,直到斷了鎮北王府的香火。
內侍有些後悔不該貪圖銀子來送這封信。正胡思亂想,聽得皇帝笑了起來。
良心?誰?
內侍驚訝的看過去。皇帝卻不說話了,提筆在那封信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準字。
準彭水謝氏夫婦入京覲見。
邵銘清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十天後了,第三爐丹藥再次失敗。
他這一個月來幾乎衣不解帶,整個人瘦了一圈,看到失敗的丹藥,二話不說就打掃丹房竟然要重新再來。
“銘清,不用了。”玄真子踏進來說道。
“師父,沒事,這次我親自去和皇帝說。是我要煉丹,不用師父您出面。”邵銘清說道。
玄真子搖搖頭。
“誰煉丹都一樣。謝家的大小姐要進京了。”他說道。
邵銘清大喫一驚。
“怎麼會?”他問道,“師父不是已經勸住皇帝了嗎?”
“可是有人更能摸準皇帝的心思。”玄真子苦笑說道。
邵銘清心裏頓時明鏡。
周成貞。
是啊,周成貞一定能摸準皇帝的心思,就跟當初他摸準自己的心思,讓自己攜始皇鼎回彭水一樣,明明是被厭惡和防備的人,但他總能讓事情按照他想的進行。
玄真子將彭水發生的事告訴邵銘清。
“謝家大小姐的聲名在彭水算是沒了,更何況又有了謝柔清支撐門面,這時候對於謝家的長老們來說哪裏還顧得上謝家丹主不出彭水的規矩,巴不得趕快讓她離開,好讓謝家避避風頭,而對於陛下來說,不僅正和心意還能被謝家的人感激,裏子面子都有。”他說道,“這真是皆大歡喜的事,不可阻止了。”
邵銘清默然一刻。
“她知道了吧?”他問道,說出這句話又再次默然。
她怎麼會不知道,她的身邊可是有他的。
玄真子看他一眼。
“東平郡王夫婦已經啓程了兩天了。”他說道。
已經啓程兩天了?
那也就是說陛下的准奏回信還沒到彭水的時候,他們就已經離開了,也會比周成貞夫婦更早到京城。
“安定王府已經開始準備成親的事了。”玄真子說道,拿出一張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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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邵銘清看着其上燙金的安定王府字樣沒有說話。
在彭水他們的婚事只進行了一半,送嫁和娶妻也不一樣,這邊安定王府肯定還要大肆操辦。
邵銘清覺得心裏有些莫名的惱火。
既然是假的,何必還這樣折騰第二遍。
但又想到雖然他們知道是假成親,但別人不知道,如果不大肆操辦,肯定會瞧不起謝柔嘉。
這樣想心裏又覺得東平郡王安排的對。
這個人安排的何止這個對,別的事他也安排的妥當。
這麼說過半個月他們就要到京城了,不知道她怎麼樣了,這次驅瘴毒雖然是謝柔清和安哥俾的事。但背後必定是她耗費了心血,她這人做起事來不要命。這次肯定也折騰不小。
不管怎麼樣,看來這次她的心願是達成了,要不然也不會這樣痛快的離開彭水。
至於周成貞要幹什麼,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他們都在京城,還怕一個周成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