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青的歌聲,就如他的人一樣,給人一種冰涼又幽詭迷離的感覺,彷彿黑暗中淌過漆黑水面的花朵。
伴着他的歌聲,渺渺簫聲悠然再起,彷彿一抹冰冷的月光落在雪地裏,落在他翻飛的白色寬袖之上,他手握長刀,慢慢地橫過自己的精緻得讓人窒息的面容,雪亮冰冷的刀光折射在他的眸上,有一種妖異森冷漆黑,幾乎讓人看不見眼睛的白色。
窄如尋常中原劍身的長刀,散發着冰冷的而肅殺的冷光,映襯着他的臉,濃郁到極致的美麗與森冷到極致的刀刃交錯,如此矛盾,卻如此蠱惑人心最新章節。
百里青用一種極其緩慢的速度,彷彿在欣賞着自己眼前的破天劍,隨後手腕託平,一震,足尖在地面上一劃,交錯旋轉起來,手中的劍也瞬間在身邊舞成一片冰冷的光芒。
他輕唱出第二句歌詞:“念早青梅伴相思,怎知紅絲錯千重。”
一團團、一片片銀光閃耀過衆人的眼前,姿態卻若行雲流水。
他不斷地旋轉,寬袖飛袍仿若開在黑暗冥河上冰冷的與人骨同樣蒼白的白色彼岸花的重重花瓣。
姿態極盡妍雅,婉轉嫵媚間也帶着一種讓人不敢觸碰的詭魅,卻讓人不能移開目光,只能癡癡地看着那飛躍的猩紅與蒼白。
西涼茉冷冷地看着他,明明是那樣憂傷的歌,在他的脣間卻唱出了一種令人刻骨銘心的寒意。
他的人極美、極豔、連着歌聲、身姿、手中冷光四射的破天劍都無一不惑人。
尤其身邊的皇帝陛下,早已經癡癡迷迷,目光緊緊地盯着百里青,卻不知道他是在看那妖異的身影舞姿但是她卻不能如衆人一般入戲,還是已經被攝取了魂魄。
西涼茉垂下眸子輕品了一口茶,今日的百里青像什麼呢?
她思索了片刻,暗自輕嘆,他像一隻忽然會自己動了精美昂貴的詭譎偶人,不知道寄存了何方幽魂銀靈。
冥河之畔,踟躇幽幽而行的紙做偶人。
他精緻朱脣輕啓,清唱
“怎知紅絲錯千重,路同歸不同。”
“榮華年,夢無休,忘卻今夕是何夕”
“踏遍江山方始休,回首已是天盡頭。”
“引魂香燃處,丹砂透骨祭,只求君來歸……。”
只求君來歸……只求君來歸……
水袖三千丈在殿中飛舞,與幽冷歌聲相交織成一片奇詭的幻境。彷彿讓人看見了黃泉路上的聲聲招魂鈴,彼岸花下白骨奇哭,亦有纖細美人骨緩緩從冥河之間的萬千亡靈骨之間攀爬而出,空洞的眼窩裏彷彿正癡癡地看着冥河彼岸,有鮮豔的血淚從白骨上蜿蜒而下。
化作血肉、筋脈、皮膚、毛髮,漸漸重塑出絕世美人紅衣靜靜茫然地張望,彷彿滿眼情深無處可尋,向看着自己的人伸出雪白柔荑來。
彷彿是前世的美麗情人在冥河間已是等候了三生三世,等待着自己今生相認,相許。
幽冷歌聲彷彿從渺渺天邊而來,令人迷惑,催發着人心之下最冰冷的慾念與最熾熱的情意。
讓人忍不住向那絕色少女伸出手去,握住了她慘白冰冷的手。
美人終於露出釋然美麗的笑容,閉眼的霎那,有硃砂色的淚順着臉頰淌落,讓人心痛,忍不住緊緊將美人摟在懷中,低頭吻上那一滴美人。
“啊——!”
“啊——!”
滿殿內是瞬間發出此起彼伏的驚恐尖叫,一聲接着一聲,連綿不絕,讓人頭皮發麻。
嚇得外頭的御林軍瞬間持刀槍衝了進來:“不好,有刺客,護駕,護駕!”
“刺客在哪!”
“拿下刺客!”但是當御林軍們衝進來的時候,卻發現面前的場景幾乎讓他們瞬間窘迫茫然,卻不知該如何是好。
面前的一切都已經已經徹底超出了他們的想象範圍。
這是……
爲什麼御史王大人和戶部的張大人‘親密’地抱在一起?他們不是政敵麼?
爲什麼禮部尚書會和驍騎大將軍‘甜蜜’倒在地上?他們倒是聽說關係極好。
爲什陸相爺面色蒼白地死死抱着太子爺?這一對又是什麼關係?
稍微好點的就是靖國公了,但也是臉色鐵青,一手死死地按在靖國公世子爺的天靈蓋之上,幾乎是要用盡全力一般地將世子爺給釘在了地上?
爲什麼宮女們都是一臉癡呆地看着面前主子們的模樣,卻又像是什麼都沒看見。
太多的爲什麼,實在是……讓他們錯愕之後,瞬間臉色也跟着鐵青起來,莫非,他們打擾了什麼不該打擾的好事?
這一次當值的御林軍副統領,乃是一個極爲機靈的人,尤其善於鑽研如何巴結上司。
他立刻朝着殿中與靖國公一樣一臉鐵青的皇帝陛下一拱手:“陛下,微臣只是無意巡邏到此,現如今就領着人去其他地方巡邏,萬望陛下恕罪!”
說罷,他立刻自作聰明地起身,弓着身子也全當什麼都沒有看見一般速速地退出殿門外,順帶把門關上。
殿中立刻陷入一種詭異的極度沉靜之中。
幽簫聲聲陡然而止的時候,所有人都瞬間從迷離幻境之中清醒了過來。
他們終於發現除了如鬼狐傳說之中抱着畫皮妖鬼,親吻紅粉骷髏更恐怖的一件事情——擁抱親吻自己的同僚。
若是對方脣紅齒白,俊美青年與秀氣少年也就罷了。
問題是,對方明明就是自己昨日裏還恨不得要把對方全家祖宗十八代都拖出來鞭屍的政敵,或者關係極好的一個派系官員!
這他大爺的到底是怎麼回事?
喝多了?
一干大臣們在呆愣了幾秒鐘後,迅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各自歸位,做款款自若微笑,或者酒醉迷離狀態。
心中卻無一不是在自我咆哮當中。
而皇帝陛下精心修飾過的臉上閃過一絲
太液殿上衆人都陷入詭譎萬分的氣氛之中的時候,唯獨有一個人忍不住壓抑着悄然翹起了脣角,手悄悄揉了揉自己憋笑憋得發痛的小腹。
她悄然看向那傲然站立在萬衆之中的修長人影,他依舊是一襲紅白相見的嫵媚華麗舞衣,臉上彷彿仍舊是那種近乎輕佻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