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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故事重提情非舊

    惠娘拿出大娘的做派,將鄭屠得了官身的事與蕊娘並綠珠說了。蕊娘心中有些歡喜,卻又不好表露出來,麪皮上還是那個冷清的模樣。只是綠珠卻絲毫也不掩飾心內的歡喜之色。鄭屠先前也曾許過了她,這也便意味着她的地位也會水漲船高。

    鄭屠從狀元橋迴轉,方回到府上,門口的蒼頭便來賀喜,少不得又賞了些錢。沿途又有不少小子、丫頭來道賀,鄭屠心中也歡喜,便囑咐蒼頭道:“你去賬房支了銀子,每人賞四錢銀子,今日大夥討個趣,一起慶賀!”因又道:“晚上可多加幾個菜!”

    蒼頭點頭直笑,就是不動身。

    鄭屠不由詫異道:“恁地不動?”

    “可要問過大娘?”蒼頭嘿然笑着,有些腆着臉皮的擡頭看着鄭屠。

    鄭屠只想將這老貨一腳踹出門去,恁地這許多人在面前,說這些話,豈不是讓自身掉了價?不由笑罵道:“你這貧嘴油滑的老貨,真真該打哩,罷了,你先去支取銀子,我再和大娘說道這事!”

    那蒼頭這才笑眯眯的去了,衆人都轟然大笑而散。

    鄭屠摸了摸頭,不由搖頭而笑,想來惠娘在府上也漸漸的有了些威風,倒將自己這做家主的壓了下去。顯見得也是個頗有理家能力的女子。不由點頭而笑,一徑兒望內庭而去。

    方纔轉過了前廳,便有個丫頭忙忙的迎了出來,一見之下,模樣嬌俏,莫約十三四歲光景,翠衣雙鬟,只是有些生疏,也不待那丫頭行禮,便叫道:“恁地眼生的緊呢!”

    那丫頭蹲身行禮,眉眼帶笑道:“婢子原是城內張大戶家的,只因發賣,被李大官人買了,送到府內與大娘做得一個使喚丫頭。大娘也取了個名字喚作綠環便是,平日裏也叫着順口一些。”說罷,又對鄭屠道:“大娘方纔在屋裏唸叨裏,也不知老爹何時迴轉,便叫婢子到前廳張望,可巧,老爹就回轉了。大娘整治了些酒菜,正在內廳裏候着老爹呢!”

    鄭屠點頭,揮手示意,邊走邊說道:“你倒是個伶俐乖巧的,難怪大娘要你的。她平日裏也是個挑剔的人,你倒是合了她的心意。”

    正說着,便聽得不遠處一個聲音微微帶着薄嗔道:“卻是背後說人壞話哩。哪個平日裏挑剔來着?沒得見個大老爺們也這麼背後饒舌根子的。”

    鄭屠擡眼看時,正是惠娘迎了上來,顯見得已然聽到自己說的話,不由嘿然笑道:“只說你品位高,沒得別的。”

    惠娘嗔笑上前,引了鄭屠前往後廳裏的桌上,蕊娘並綠珠早已候在那裏,見鄭屠進來,忙見過禮,方纔坐下來。綠環丫頭只在廳門前伺候着,並不進來。

    鄭屠見桌子上雞鴨魚肉俱全,還有些素淡的菜蔬果品之類,又還有兩瓶酒,不由看了看惠娘笑道:“想必是要與我賀喜罷。倒是費心了!”一面牽了惠孃的手,讓她坐下。

    惠娘被那廝牽了手,頓時臉兒緋紅起來,這廝恁地大膽,這也算是頭一遭了。且還當着蕊娘並綠珠的面,不由心兒跳的快了些,輕輕的打了鄭屠的手背一下,欲要掙脫,卻哪裏爭得過鄭屠?只好由他捏着,忸怩的坐了下來。

    蕊娘低垂着頭兒,好似沒有見到一般。綠珠倒也不說什麼,只是笑着看着鄭屠,又瞧瞧惠娘。心中暗自好笑,想惠娘平日裏那般的幹練威風,如今卻如新婦一般,作小兒女狀。

    惠娘偶然擡頭,見那綠珠擠眉弄眼,表情怪異,便猛然醒悟得自己的模樣,不由又羞又惱,瞪了綠珠一眼,使了使勁,便掙脫了鄭屠的手掌。心下這才奇怪起來,原來自己也是可以掙脫這廝的手的,只不過方纔沒有掙脫,好似是自己情願罷了。一念及此,又不由沒好意思起來。

    綠珠被惠娘一瞪眼,吐了吐舌頭,一副嬌俏可人的模樣,讓鄭屠甚是憐愛,不由伸出手也將綠珠的手兒也捏住了。衝着她微微一笑,這一笑,倒讓綠珠也有些赧顏起來,將頭兒低下來,還偷偷的瞟了眼惠娘,見她眉眼之間只有喜色,並無半分不愉,這才放心的將歡喜填滿心房。

    蕊娘微微擡頭,見了三人如此情景,不由心中一黯。欲要說些甚麼,卻又無從說起,臉上也不敢顯出來,只聽得那鄭屠笑道:“如此豐盛,便一起喫幾盞。綠珠也喫幾盞!”

    鄭屠也不待綠珠拿酒瓶,自己就提了,四人面前杯盞都倒滿,又對微微擡起頭來的蕊娘笑道:“你也喫些,這些時日倒是使得你擔心又怕了。且壓

    壓驚!”

    蕊娘方纔有些笑意。輕輕的舉了杯盞,四人一同幹了一杯。

    綠珠因沒得見到鄭屠一人退衆強人的好戲,雖也道聽途說,又不好問蕊娘,心中好奇更甚,也只是因鄭屠許了她的話,心裏越發將鄭屠看的重了,便是聽若干次那等英雄事蹟,也是不夠的。先前也不知將那嚇得暈了過去的綠釧笑了多少遍。因此,只管告求鄭屠說起那天的情形來。

    惠娘也是隻在蕊娘口中聽說,如今也想要鄭屠親口說起,便也有些嚮往的模樣。鄭屠便點頭笑道:“也罷,俺便從那日這渭州城內探的的幾個尷尬人說起。”

    這一說,便將李響如何發現渭城內陌生尷尬人、自己如何知曉有事,又如何馳馬飛奔,如何砍殺了王彪,如何退了石仲,一一說了。只是略顯簡單,沒有長篇贅述。只是過程雖簡,但那過中情形,卻讓一旁聽着的蕊娘又回想起途中的兇險,不由得臉兒有些發白。

    鄭屠見狀,不由停住不說,只看着蕊娘道:“罷了,不說也罷,全然是些血腥的事,莫倒了人的胃口。”只是方纔這一說,酒也半酣,菜餚也喫的差不多了。三人都有些熏熏的意思。

    鄭屠又與惠娘、綠珠說了幾句,見那蕊娘整個悶葫蘆一般,沒有一句話。不由皺起眉頭道:“罷了,今日便將那事也一併了了吧!”

    惠娘也正要起身,散了筵席。聽聞了鄭屠之言,不由又坐下來,詫異道:“官人說得甚麼話?便要了結甚麼事情?”

    鄭屠看了看蕊娘一眼,見她低垂着螓首,看不清麪皮上表情,嘆道:“先前你等也知曉,俺是個浪蕩子脾性。但見幾分顏色的女子,必然要弄手段,佔爲己有。如今喫魯達那廝三拳打倒,倒也似醒悟了一般,想明白了許多道理。心中倒也有些懊悔。卻是耽擱了你等大好光景。”

    惠娘聽得此話,不由笑道:“有道是‘浪子回頭金不換’,如今官人也算是回頭了,惠娘心裏歡喜還來不及呢。”

    蕊娘卻沒有說話,只是將頭微微的擡了擡,斜着眼瞥了一眼鄭屠。

    “前些時日有些忙亂,因此有些事倒也耽擱下來。”鄭屠看了看蕊娘一眼,對惠娘道,“蕊娘也曾提及兩離知的事情,如今也算是要到了這個時分了。我若再延誤時日,便是害了她。”因又看了蕊娘一眼嘆道:“這段時日,可苦了你,你且寬心,定然會賠你一份厚禮,也不叫你在外風餐露宿,保你衣食無憂便是!這兩日便去那衙門裏辦些手續,你這身份纔好消脫。”只因這蕊娘先前買來身份乃是官辦的教坊女子,因此有些手續。

    蕊娘聽聞此言,渾身一顫,將那頭兒低了下來。

    “這說得甚麼話?”惠娘一聽鄭屠如此說,不由叫道,“官人恁地提起這般話題,今日喜慶,卻不好說這些分離的話兒來!”

    “好好好,不說便是!”鄭屠倒也豁達,嘿嘿笑道,“前日見你在縫雙鹿皮的鞋兒,不如便去你那裏試試,卻不知如何?”

    惠娘一聽,不由粉面含春,對那鄭屠嗔了一眼,只顧自己迴轉房中,鄭屠見狀,嘿嘿一笑,忙忙的跟了去。

    到得房中,惠娘讓鄭屠坐在春凳上,自己尋來了那新做得鹿皮靴,也不用綠環丫頭幫忙,便蹲下身將鄭屠舊靴脫下,又要爲鄭屠套上新靴。

    果然是剛好合腳。鄭屠在地上踩了踩,感覺腳底柔軟,舒適無比,不由嘿然笑道:“卻不知何時將俺這雙腳的尺碼量了去的?”

    惠娘一聽,不由雙頰嫣紅,神態忸怩起來。原來她便是乘着鄭屠午間小憩之時,偷偷的用了繩子,將鄭屠的腳的長短量了去,只是這話如何說得出口?正有些怨嗔嬌羞難當之時,卻見那鄭屠朝她俯身過來,不由慌亂之間倒退幾步,哪知一腳踩踏空了,便要跌倒。

    “啊呀!”惠娘卻沒有跌倒,那背兒只靠在了堅實的胸膛之上,原來鄭屠早已一步上前,輕輕巧巧的便將惠娘攬住了腰身。軟玉溫香在懷,情不自禁便低下頭,噙住了嬌嫩紅潤、鮮豔欲滴的櫻桃小口。那惠娘渾身鬆軟,臉色充血,好似要暈過去一般,絲毫動彈不得,身子被那鄭屠打橫抱了,便要朝榻上而去,還不忘一腳將那門也踢上。

    “官人——恁地要白日裏——唔——”卻似呻吟,慵懶嬌吟,全然的說不出來。

    那後廳桌前,惠娘並鄭屠離去,蕊娘微微擡起頭來,只是那淚兒,便如斷線玉珠一般,一發滾將下來,一張俏臉慘白氣苦,卻是個欲說還休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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