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晁蓋等人聽聞吳用這般一說,頓時就驚住了。劉唐焦躁起來,顧不得喫酒肉,跳將起來,提了條朴刀,就要衝出門,一面大聲喝道:“不怕他個賊鳥,哥哥,俺等殺了出去,將那些王八們砍了便是,倒是省了俺的心了!”
“住嘴!”晁蓋正值煩悶,聽得劉唐這般荒唐之言,不由怒喝了一聲,待喘了一口氣,方纔軟了一些口氣道,“賢弟,此事已然非同小可。若是你這般莽撞,只怕俺等八人皆是死無葬身之地了。還不快快回來,我等坐下來商議!”[bsp; 劉唐嘟囔了幾聲,沒奈何,只得回來,氣憤憤的坐下來,只將手中朴刀重重的杵在地上,抓過一碗酒,一氣灌將下去,方纔消了些怒氣。
“如今之計,還望加亮先生快些兒想出主意來!”晁蓋定了定神,這纔對着吳用道。吳用取字學究,道號便是喚作加亮先生,晁蓋因敬重他,只喚他的道號。
吳用點頭,沉吟了半晌這才道:“如今之計,也不是沒得脫身的法子。”
“卻是甚麼法子?”劉唐急切,顧不得喫酒,只管問道。
吳用示意他稍安勿躁,環視了下衆人道:“只是這個法子,還得衆位兄弟同意纔好。”
“只管說,只要使得,我等兄弟便是一條心思了!”晁蓋果然不含糊,點頭道。
“如今我等將這些金珠寶貝尋個地方藏起來,做個記號,我等聚在一起,定然是走不脫的,莫不如分散了,然後各投各的出處。忍耐些時日,只待那風頭過了,這纔來取了那些財物。我如今想來,卻沒有一個妥帖的地方來藏這些。”吳用環視了一下衆人。
不待衆人點頭,晁蓋便叫起來道:“加亮先生說得甚是。如今只得分散離去,只是這十一擔寶貝太過張目了,不若尋個地方藏了。”因對那白勝道:“你此地熟悉,可知道有什麼緊要地方藏匿寶貝麼?”
白勝想了一想,卻又搖頭道:“此地雖有些偏僻,但卻無有什麼地方。”
吳用四下環顧了一番,對那白勝道:“你這家裏,住得倒也生僻,後院子裏也是荒地一塊,我如今只得這個主意,諸位且聽一聽。”
“卻是何主意?”白勝問道。
吳用領了衆人只望那屋子後頭的荒園子裏去,但見長滿蒿草雜卉,便指着一處地方道:“此地不就是藏這些金珠寶貝的好地方麼?”
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聽得那公孫勝拊掌笑道:“學究果然是好想頭。若是將這金珠寶貝藏在這地下,上面再掩上一些荒草雜樹,俺等只做得個記號,哪個又能知曉?”
衆人這才恍然大悟,劉唐不由嘿然笑道:“學究長得什麼心?這般的七竅玲瓏!俺只是一個直通的腸子,這般七拐八彎的主意,卻是想不出來的。”
晁蓋也哈哈大笑了幾聲道:“果然是個妙法子。如此我等也快動手,莫教走漏了風聲。”
白勝道:“正是,正是!”
衆人一起動手,須臾便挖了託大的一個深坑,正好裝得那十一擔兒金珠寶貝。晁蓋自擔兒裏去了二十兩銀子,這纔將那些財貨一起放了進去,用土掩了,又在上面佈置一些雜草,只做得和平日裏沒什麼變化,這才罷手。此事完畢,一衆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白勝喚了渾家,重整杯盤,衆人又吃了一回酒,那吳用這才道:“如今我等喫過這酒,便就散了,阮家兄弟自回石碣村,哥哥與我自回東溪村,公孫勝並劉唐與我等一道。”衆人都點頭。
吳用又對那白勝道:“你這些時日,權且就在屋裏,不要到處走動,躲人的耳目。若要治傷,可使你家老婆去城裏打探消息,也可請了大夫來家裏,只是切記,不可引他去那後園子裏去。”
白勝自然一一應承了下來。
衆人又吃了一回酒。便各自告辭,臨別時,晁蓋自懷中將擔兒裏取了的二十兩銀子,五兩一錠,共四錠,放在桌兒上,與那白勝道:“你權且用這些銀兩,延醫用藥,不可動那生辰綱一絲一毫,可記得了?”
白勝慌忙應承道:“哥哥只管寬心,便是到了殺頭的時節,俺也是不打這些財貨的半份兒主意。”
晁蓋又叮囑再三,方纔與白勝作別,一衆人,分散開了,兩三人一夥,各自投小路去了。行不到十里,便見的各處路口皆有兵丁把守,沿途貼着告示。俱都心裏暗道一聲“僥倖”,若不是用了吳用的計策,只怕如今便要喫官府抓捕,休要說着十萬貫錢財,便是性命也堪憂了。
一路上無話,那兵丁盤查雖也緊,只是衆人強作
鎮定,倒也沒有出了什麼岔子。不多時,過了盤查,俱飛也似的望自家裏去了,方纔鬆了口氣。
他老婆忙扯了綁在腿上的襟帶看時,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但見那傷處四周腫的發亮,不由驚呼一聲道:“卻是甚麼東西做下的,傷得這般的沉重?”
白勝也吃了一驚,方纔喫酒說話,倒也忍得住,如今看着這腫的賊亮的大腿,不由哀嚎一聲道:“坑殺俺也。莫不是那箭矢塗抹了毒藥?”一念及此,不由慌忙對自己老婆喝道:“你這婆娘,還不去請了大夫來,卻叫俺生生痛殺!”
他老婆這才慌慌張張的去請大夫來。不多時,來了個江湖郎中,看了一看,也吃了一驚,搖頭道:“如此毒物厲害非常,只怕一時不能解得。莫不如去城內請個有名的大夫來看!”
白勝叫老婆取了五錢銀子把與那江湖郎中,問道:“卻不知城裏哪位可是有名的醫生?”
那江湖郎中沉吟道:“如今只得那濟州城內的孫家堂藥鋪的孫大夫!”
白勝哀嚎一聲道:“此去濟州城,卻要一兩天的路程,這叫俺如何去得?”
“不如叫你家老婆去,我在這裏也爲你煎些湯藥,先保住這一兩日不再發作就是。這個倒也做得來的。”那江湖郎中忙道。
“如此多謝了!”白勝忙忍了疼痛,叉手行了一禮,又拿了晁蓋把與的銀子中的十兩銀子與渾家道:“你即刻啓程去濟州城請了孫家湯藥鋪子的孫大夫,只說喫毒物傷了,要他來解毒,救人性命云云!”
那婆娘識得厲害,慌忙的去了,僱了一頭毛驢,只望濟州城而去。那江湖郎中果然守信,煎了一劑藥,使白勝服下,又在傷處塗抹了一些膏藥。白勝只覺涼涼的有些受用。那疼痛也漸漸的消了許多。
且說白勝忍耐了一日,那江湖郎中又煎了一劑藥讓他服下,依舊塗抹了一些膏藥,便對白勝道:“如今你這傷口倒也可支撐到孫大夫來時,俺如今在此地耽擱了一日,卻要趕路了,就此告辭。”說着拱手,就要往外走。
那白勝承他用藥,減了許多苦楚,便又取了一兩銀子封了與他,那郎中也告辭而去。不多時,但見得自己老婆領着一個精瘦老者過來,那老者也騎着毛驢,揹着個藥箱子。
“此乃弓箭所傷。”那老者便是孫大夫了,忽然又咦了一聲道,“卻是中了蛇毒一般。”
“蛇毒?”白勝嚇得一臉煞白,慌忙扯住孫大夫的袖子道,“還望可憐則個,救一救俺的性命。”
孫大夫點頭道:“還好,先前曾用過藥了,倒也無性命之憂。”說罷又仔細擦看傷口,不由咦了一聲道:“這藥也用的對頭,若不是分量輕了一些,只怕已然痊癒了。奇怪,奇怪!先前卻是何人替你用藥的?”
白勝忙道:“卻是個江湖郎中,只道可延緩毒性!”
正說話間,卻聽得自己婆娘慌忙的從屋子外頭跑了進來,對着白勝急急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外頭開了好多人,徑直朝家裏來的。”
白勝吃了一驚,慌忙掙扎着起身,到屋子外頭看時,卻見一對衙役幷州府廂軍朝着自己的方向過來,爲首的一個虞候,騎着大馬,遠遠的望見了白勝,喝了一聲道:“兀那漢子可是白勝?”
白勝慌忙應聲道:“不是,白勝家卻在此地西北五里之地。”說罷只用手朝着西南方向亂指。
那爲首的虞候大笑道:“你這廝,休要誑我,我此來時,便問的清楚了。你便是白勝,好賊子,黃泥崗上做得好事。”
白勝見勢不妙,便要關門,卻聽得那虞候大喝一聲道:“若是再挪動半步兒,便亂箭射死你!”說罷,從那軍中閃出十來個軍漢,張弓搭箭,對着白勝。
白勝見走不脫了,哀嚎了一聲,癱倒在地上。
但見那虞候一聲令下。衆軍漢一擁而上,將那白勝綁了,又將那婆娘也一併綁了,虞候走進時,看見孫大夫,不由皺起眉道:“孫大夫如何在此處?”
那孫大夫方纔見外頭喧鬧,便一旁躲了起來,如今見躲不過,只得硬着頭皮答話道:“虞候見禮了。只因這家人受了傷,沾染了蛇毒,因此請來替他解毒的。”
那虞候點頭道:“俺知曉你定然不是他同夥。”因有對那白勝喝道:“若是識相的,交出贓貨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