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驕寵 >474 都是交易
    弘遠帝的身子是真不好了,因爲就在秦承嗣第二日上朝時,當聽到雲州來報,雲州已經被亂軍攻克,屬下百姓俱都投敵後,弘遠帝被氣的生生吐出一口鮮血。

    弘遠帝現在就如同一個耄耋老人,他這幾年蒼老的厲害,頭髮花白,腰也彎了,背駝的厲害,早不見四年前的英明神武、相貌堂堂。

    好似身子內深藏已久的毒素終於發作了,又好似一個人的精氣神被抽走了,弘遠帝現在如同行屍走肉,不過在勉強吊着一口氣,不想再皇后面前認輸,不願意他登基前在父皇跟前許下的諾言,得不到完成。

    其實削弱勳貴世家的力量,讓皇家成爲真正的主宰,以後行事再不受勳貴掣肘,這一直是皇族歷代以來留下的遺命。

    只可惜,歷代帝王中雖不伐文治武功、睿智聖明的君主,卻到底不能不能窮一家之力,與整個天下的勳貴們作對。

    皇帝這一生最重要的一項課程便是“學會平衡”之道,而無疑,在對那四個字研究的越深後,也越是不敢輕易下手。

    對付一家兩家勳貴或許還沒什麼,但是惹得普天之下的勳貴反撲,這無異於逼得勳貴們沒有活路。

    狗急了尚且要跳牆,更何況是底蘊深厚、每族都藏了幾個老祖宗的勳貴世家

    所以,未免落個你死我活的結局,反倒便宜了那些坐收漁翁之力的,皇帝不敢輕易動手,勳貴世家也都老老實實的在皇帝手下過活。

    這其實就是一種平衡,無奈弘遠帝性情越來越執拗頑固,若是早些時候他還有精力慢慢將勳貴世家往火坑裏推,現在他已經沒有多長時間了。

    弘遠帝咳血不止,朝政議論到一般被迫停下來,弘遠帝被火速移往勤政殿旁的暖閣中,太醫也在片刻時間趕來給弘遠帝診治。

    朝臣們俱都沒有離去,侯在勤政殿外心不在焉的聽差,猛一下聽見細碎的腳步聲,擡頭一看,卻見是徐安公公出來了。

    “諸位大人都請回吧。”徐安公公笑的一臉恭敬的說,“陛下身子不適,穿口諭說有要事明日再議,今日且到此爲止吧。”

    “臣等遵旨。”一衆朝臣跪拜後躬身離去,秦承嗣是最後一個撤退的,臨走之前看了看那好似已經透出腐朽氣息的勤政殿,深邃的眸子沉靜的如一汪死水。

    徐安公公正好和秦承嗣移過來的視線對上,不由心頭一凜,笑容僵在了臉上,他先是條件反射垂首下來,稍後卻又自然的躬身笑着與秦王說,“王爺,陛下剛纔還問及燁侯了,說是已經兩個月不聞燁侯的信兒了,您也知道,燁候好歹救過駕,陛下也是念着他的,不知現在燁候是還在隴西,還是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秦承嗣嘴角微抿,眸中諷刺涼薄的笑意一閃而過,回了一句,“本王不知。”而後不看徐安公公徹底僵硬住的臉,大步離去。

    燁候秦承業原先封號燁王,因爲“輕薄”了十五公主,被貶爲燁候,之後奉皇命在家修身養性,一年不得出。

    好不容易熬出來了,又得三年天災,隴西邊境動亂不斷。

    隴西本是秦王府的封地,按理是該他去前線,可惜弘遠帝已經不敢讓他輕易離京了,一來怕他到時候直接在封底反了,二來也是存了私心,他將秦承業派過去,想要秦承業在秦家軍中逐漸贏得人心,又派了他心腹大將的威武將軍過去領兵打仗,完全架空了他的權利。

    可是,這又能如何

    秦家軍之所謂稱之爲秦家軍,是因爲他們是秦王府的私軍,一應俸祿和糧餉全都是秦王府出的,若是隨隨便便一個武將派過去都能輕而易舉將軍心收攏,那豈不是太搞笑了

    且秦承業也不是什麼有領兵作戰之能的稀釋將領,就他一個讀了幾本兵書的蠢材也敢在秦王府軍營賣弄風雨,未免可笑。

    且還做夢讓秦承業將他取代,弘遠帝真是老了,老的都開始癡心妄想,以爲全天下人都要圍着他轉,要唯他的命是從了。

    老虎固然是森林之王,然一隻活到盡頭的老虎,不過只剩下一把枯骨了。

    秦承嗣鐵面冷峻,直接大步出了皇宮,等到了秦王府時,才又聽暗衛來報,弘遠帝請了嵐貴妃去了勤政殿。

    “繼續監視着。”

    “是。”

    秦承嗣下馬進府,而此刻咳血不止的弘遠帝確實如秦王府暗衛所報,已經召了嵐貴妃到勤政殿見駕。

    嵐貴妃到了勤政殿門口時,便見一衆御林軍和宮娥太監俱都在徐安公公的吩咐下,一點點撤退離開勤政殿,在距離宮殿門口足有二十米遠的地方停下來。

    將人攆那麼遠做什麼,是怕他的奴才一會兒聽到他們的話麼

    她這謀害了血親的逆女尚且不敢再去在乎這些虛名,倒是他這天下至主,卻原來還是要臉的。

    嵐貴妃下了攆轎,徐安公公趕緊過來請安,一邊還恭敬的說着,“娘娘您快進去吧,陛下在裏邊等着呢。”

    “嗯,本宮這就過去。”嵐貴妃高雅大方的笑,因這一笑,她眸中劃過柔情萬種的韻色,豔光四射,倒是讓人忽視了她如今已經刻上皺紋和魚尾紋的容貌。

    嵐貴妃昔年貌美天下知,姿容豔麗、身姿婀娜,她一顰一笑都翩躚瑞麗,有國色之姿,讓後宮諸妃嬪俱都豔羨不已,然她這三年來容顏卻褪色的厲害,已經從之前三旬左右,風韻猶存的美婦人,變成現今這個依舊舉止優雅端方,卻少了某中讓人心旌神搖韻味的宮妃。

    地位仍舊高高在上,可身上的從容與對世事的不屑一顧,卻因爲某種力不從心,而漸漸從她身上消失了。

    最清楚這其中變遷的徐安公公心中感嘆,面上卻聲色不露,只恭敬的引了嵐貴妃進了勤政殿,稍後才眼觀鼻、鼻觀心的親自守在殿門口。

    勤政殿中,弘遠帝並沒有如太醫們對外宣揚的那樣,在正靜心養病,他很忙,手中摺子一本換一本,從隴西軍馬最新的動向,到雲州禹州的災情現狀,以及諸路叛軍的兼併與征戰,他看的認真,不時撕心裂肺的咳嗽幾聲,一手拿着狼毫揮寫着硃批,顧自沉浸在其中,好似一點也沒有注意到殿內又多了一人。

    嵐貴妃對自己被如此冷落的境況也絲毫不在意,好似早已習慣了一樣,又好似覺得現在再去計較一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實在可笑。

    是的,很可笑,所以她不會做。

    不僅是因爲與這天下最權貴的男人只是交易關係,兩人並沒有額外交情,更不是心心相印的夫妻,還因爲,她無心,他亦無義。

    將近半個時辰過去,弘遠帝咳嗽的厲害,手裏摺子再批閱不下去,這才意猶未盡一樣停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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