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謝靈運大步地走進了營廳,神情肅然如在宗廟,作揖道:“見過都督。”
劉牢之望了他一眼,問道:“謝將軍,來見我是有什麼事?”
“正是。”謝靈運直視着這個髯須大漢,幾乎可以看透對方的心思,語氣平靜的道:“我準備聯同北府有志之士,帶兵入京,清君之側,請劉都督助我一臂之力。”
“什麼?”劉牢之聞言一驚,沒多少事情可以⊥他驚訝的了,但是現在,他那顆飽經沙場戰火淬鍊的心臟驚跳不已,驚的是謝靈運這個打算,還有對方竟然就這樣跑到他面前說了出來,“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清楚得很。”謝靈運淡淡的一笑,“劉都督,以你看來,怎麼樣纔是一個明主?”
劉牢之的鬍鬚根根豎起,忍怒不發……
“會稽王是一個明君嗎?”謝靈運又問道,“桓敬道呢?在我看來,他們都是無才無德之輩,不足掛齒。”
“你小意圖謀反……”劉牢之的喉頭顫抖地滑動,聲音有些沙啞:“就不怕我把你綁了?”
“哈哈”謝靈運笑着轉過身,在營徐徐度步,毫無防備一般,“劉都督當然可以那麼做,如今北府也沒有人可以阻攔得了你。但在此之前,容我再問你一個問題,劉都督可有篡位之志?”
劉牢之的怒目瞪得更大,這小瘋了,什麼話都敢亂說
謝靈運看也不看他,繼續說着:“當今皇帝的情況,想必你是知道的,有着謀權篡位的心思的人,太多了。不知劉都督如何?”
“我從未有過此心”劉牢之再都忍不住地暴怒,強大的氣息震得大地顫抖,他粗重的呼吸,“我劉道堅爲朝廷戎馬一生,忠心耿耿……”
“劉都督認爲以你之才,能否成爲一代明君?”謝靈運打斷了他,還是詢問。
“不可理喻”劉牢之怒斥,千思萬緒亂成一團,他?明君?
“哈哈哈”謝靈運大笑了幾聲,沒有嘲意,卻有着一股難以名狀的氣慨:“當皇帝就要治理天下,那可不同打仗了,如何讓百姓豐衣足食,如何平衡各家宗門勢力,如何與天數爭鬥,又如何抗禦其它族類的侵襲……這些方面,劉都督想過嗎?都有什麼主意嗎?”
“你,你你到底想說什麼。”劉牢之漸漸的反而冷靜了下來,這小問這麼多問題,無非想說他自己的話。
“我想說,劉都督你沒有當明主的才德。”謝靈運坦然地說道,轉身望向那髯須漢。
豈有此理康樂公說得,但什麼時候輪到這麼個小來說他了劉牢之額頭的青筋大跳,就算沒有篡位的想法,都不禁怒道:“那你就有了?無知小不知天高地厚”
謝靈運微微而笑,並不因爲對方的話而有絲毫的動容,目光之,自有堅韌不拔之勢,道:“如果沒有這兩年戎馬歲月,我也不具備那樣的才能,能當一代臣,卻成不了安天下的周武。不過現在,我學會了很多,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亦爲大丈夫也。”
“你想要……篡位?”劉牢之寒聲發抖,哪怕是陽神境的大將軍,談及篡位,都難以出言。
“坐不坐龍椅,我並不在乎,但我不會容許會稽王弄權,不會容許天下陷於戰亂我要土是爲太平盛世,任何人若要爲禍,我必除之。”
謝靈運的目光堅定如磐石,泛映着劉牢之神色變幻的臉龐,“劉都督,你自己應該也是明白的,你的才能,讓你終究是一名虎將,一名戰將,你當不了君主你總歸會效力一方,何不繼續效力謝氏?我必不會對你有所猜疑,而劉敬宣,我也會重用。”
一門兩公?劉牢之心頭一動,感覺自己早就被看透,他的志向確是僅僅於此
謝靈運沒有說話了,卻直接走向了上方的主位,大大咧咧地坐下,而劉牢之並沒有出言阻止,只是斂起雙目。
“我聽聞我叔源族叔和萬壽兄頗爲交好,能得叔源族叔的敬重,萬壽兄定然是一表人才。可惜爲會稽世效力多年,還只是個參軍,劉都督,看來會稽王他們並不信任你啊”
他一邊說着,一邊拿起案上酒壺倒了杯酒,一飲而盡,笑道:“以會稽王的性情,如何才能取得他的信任?我頸上的人頭如何?劉都督若要,我送給你
“你……”劉牢之的目光閃爍如雷電,這小已經讓他全然認不出來,相比兩年前,他要罰其禁足三月,謝靈運也領命而去……如今……
如今謝小已經不像康樂公了,倒像個奸雄,謝小必定知道他向康樂公有過承諾,才這麼有恃無恐……不過這小,還真的信他的許諾。
一念至此,不知爲何,劉牢之也笑了,哈哈大笑:“你小真是好膽,不怕我反悔了?”
“我信得過劉都督。”謝靈運自斟自飲,然自得的樣。
“是麼,我連自己都不能相信自己……”劉牢之沙啞。
“不,劉都督你只是需要一個能讓你心悅誠服的主帥,虎將不屑於庸人統領,有什麼好責怪的呢?”謝靈運笑了笑,舉着酒杯敬了劉牢之一記,道:“但是你以後會發現,今時這個天下,沒有比我更值得效力的人了。”
“小狂妄無邊。”劉牢之冷哼,他度來度去,沉思了多時,才終於決定的道:“你起兵勤王之事,我不會支持,也不會反對,就留在北府。你最多可帶走十萬兵馬,若然事成,到時候另行再講……如果你敢害萬壽半分,我不會再遵守對康樂公的承諾。”
他老臉上厲芒閃過,若說有什麼是可以肯定的,那麼這個就是
“那我就謝過劉都督的深明大義了。”謝靈運站了起身,往營帳外走去,當走出帳口之際,忽然回頭問道:“劉都督,你弱冠的時候,修爲如何?”
那邊劉牢之一怔,眉頭扯動,“這有什麼關係?”
“我還差一點點,就到達陽神境了。”謝靈運一笑,擡着手指比劃,“還差一點點。”說罷,他大步而去。
劉牢之重重地喘氣,許久才平息下來,久定未動的老目才一眨,望着人去空空的帳口,喃喃的道:“這小……不是被斬頭,就是當皇帝……”
夜色更黑了,深秋的寒風冰冷入骨,而火盆裏的柴薪燒得噼啪的響——
當謝靈運回到自己軍營的將軍營帳,何無忌、謝公信等衆將都在,見他回來,衆人紛紛站起,都一臉緊張,“將軍,怎麼樣?”、“劉都督怎麼說?”
“劉都督是通曉仁義的人。”謝靈運向衆人點點頭,成了
“哈哈”衆人不禁響起一片振奮的笑聲,康樂公逝去的悲傷依然瀰漫於空,但此時他們真的很高興,北府還是能團結一心這樣何愁大事不成?何無忌最爲開懷:“舅舅果然沒讓人失望,有他加入,天下都可去了”
“劉都督不隨我們去,他留下鎮定北府……”謝靈運把情況說清楚了些,衆人的情緒稍落,不過十萬兵馬那也好,孫將軍會去吧?
事不宜遲,衆人連夜商議具體的事項,謝靈運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