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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全是音樂惹的禍1

    關於晉國這一年的大旱,史書上還有另一種記載:傳說衛國國君被拘捕押送晉國時,曾在濮水邊打尖休息,半夜聽到美妙的琴聲,就讓他的樂師師涓把旋律記了下來。到了晉都,晉平公在施夷臺款待,酒過三巡,衛獻公站起來祝禱說:“我在濮水邊上得了首新曲子,請允許爲您彈奏。”

    愛好音樂的晉平公聽了很快樂,不錯啊,衛君要用音樂頌揚我,這簡直是……太客氣了。

    於是衛獻公請來衛國樂師師涓,讓他坐在師況身旁演奏。

    一曲未終,師況隨即制止道:“這是亡國之音,千萬不要奏完它!”

    平公問:“這個曲子是怎麼來的?”

    師況回答:“這曲子是商朝的樂師‘師延’作的,是給商紂王創作的靡靡之音。後來周武王伐紂,師延從朝歌向東逃命,跑到濮水就投河自盡了。這曲子一定是他們在濮水邊聽到的。凡是聽過這曲子的,他的國家必將削弱,所以您千萬不要聽完它。”

    師曠如此說,一個千古疑問產生了——古代沒有錄音帶、沒有電臺,生活在春秋末的師曠,是怎麼知道這首音樂是幾百年前的商代音樂?音樂這東西,可不是口傳心授能熟悉的,除非師曠親耳聽過——那麼,最後的問題是:誰會演奏這首絕傳的商代音樂,並把他演奏給師曠?

    當時在場的人,沒有在意師況話裏的漏洞。晉平公最喜歡聲色,便要求師涓把曲子演奏完了。

    琴聲纏綿悽婉,平公聽罷,十分喜歡。

    音樂平息,平公問:“這曲子叫什麼名字?”

    師況回答:“這就是《清商》。”

    平公好奇的再問:“這清商該是世上悽美的曲子了吧?”

    師況:“不如《清徵》。”

    平公:“我可以聽聽嗎?”

    師況:“不可以。古來只有德義之君纔可以聽《清徵》,您的德行衰薄,聽不得。”

    平公:“寡人只是喜歡音樂藝術罷了,您還是彈彈吧!”

    不得已,師況接過琴來彈奏《清徵》。彈罷一段,只見十六隻黑色的仙鶴從南方飛來,聚集在宮殿門口;彈罷二段,黑鶴排列成行;彈罷三段,羣鶴紛紛昂首鳴叫,展翅起舞,鳴聲曼妙悅耳,上達於天……

    在座者無不驚歎,平公更是大喜不已,舉觴而起,爲師況敬酒獻壽。

    重新坐下,平公又問:“這《清徵》該是世上最悽美的曲子了吧?”

    師況:“不如《清角》”

    平公:“我可以聽聽嗎?”

    師況:“不可以。從前黃帝在泰山之顛召集鬼神,他乘着象輦,六條蛟龍一同牽引。畢方駕車,蚩尤在前開道,風伯呼風淨道,雨師降雨灑道,虎狼跑在車前,鬼神跟在車後,地上匍匐着靈蛇,天上飛舞着鳳凰。就在這次大會鬼神的時候,皇帝創作了清角這支曲子。現在您的德行衰薄,聽不得。聽了恐怕對您有所不利。”

    平公:“寡人只是喜歡音樂藝術罷了,您還是彈彈吧!”

    不得已,師況操琴彈奏《清角》。

    彈罷一段,只見一片黑雲從西方逼來;

    彈罷二段,狂風突起,暴雨驟降。席上,帷幕裂了,杯盤破了,房瓦掉落,滿座人一鬨逃散,平公被嚇得爬在廊室裏不敢動彈……

    於是,晉國大旱三年,赤地千里,平公本人也身染重病……

    在這場赤地千里的旱災當中,趙武的戰船緩緩駛過舊都絳城,絳城城邊,齊國人堆砌的武軍依舊在那,趙武見到這一恥辱的標誌,轉身詢問前來迎接的女齊:“怎麼,

    這個武軍還沒有拆除?”

    女齊躬身回答:“元帥自從曲沃回來後,除了他的兒子範鞅外,元帥再不願意見其他外人。而範鞅目前正忙於瓜分曲沃,與魏氏、韓氏爭的不可開交,故此忘了下命令拆除‘武軍’。此外,如今國內士卒連番征戰,武衛軍三個師已經打殘,再也徵召不起來響應賦稅的人,所以這座武軍一直未能拆除。”

    稍停,女齊鬆了一口氣,說:“如今副帥回來了,那就好了,這段時間國內一切軍務與政事都陷於癱瘓,副帥回來了,剛好可以讓我晉國恢復元氣。”

    趙武忽然間想到,女齊真是當初押解衛獻公回國的人,早聽說衛獻公將被釋放,可是趙武回國的時候,衛國依舊沒有君主存在,衛獻公的蹤跡似乎徹底消失了,趙武忍不住問:“衛國國君如今在哪裏?”

    女齊咧開嘴一笑:“原本君上打算釋放衛國國君,但衛國國君卻替寧喜與北宮遺求情,你想,如果寧喜與北宮遺若是無罪,那麼誰有罪?究竟誰該替我晉國被殺的三百戎卒承擔責任?所以君上改了主意,把他們繼續囚禁在士弱的府上。”

    趙武拍了拍船舷,大聲讚賞:“很好,君上做得很好,扣留衛國國君,正方便孫林父鞏固自己的領地,也方便我晉國穩固在衛國獲得的領土。

    另外,衛國國君也做得很好,沒想到,這個從不肯爲自己行爲負責的衛國國君,這次居然肯爲自己的執政求情,居然肯承擔這個責任!”

    稍停,趙武指了指絳都城外的武軍:“把這座武軍留下也很好,我們晉國百餘年來,不曾被人攻入國內,但這幾年,卻三次被人入侵,留下這座恥辱的紀念碑,可以讓國內的人都警惕,我晉國雖然強大,但是我們也有庇護不了自己國民的時候,讓後世子孫永遠警惕呀。”

    趙武這麼說,女齊在心中補充了一句:“我晉國也有庇護不了自己國民的時候——當我晉國大夫陷於內鬥的時候,那時,即使我們很強大,也免不了被人欺負到頭上。”

    女齊思索着,把目光轉向趙武,他嘴脣蠕動着,想說點什麼,眼角突然瞥見兩三隻戰船離開船隊,在黃河北岸靠了岸,緊接着,一隊士兵匆匆的走下了戰船,向着遠處奔去——所謂“遠處”,指的是趙氏領地方向。

    那隊奔向遠方的士兵打着齊策的旗幟,女齊嘴脣動了動,馬上又裝作若無其事,轉過臉去望着河岸。

    河岸上,赤地千里。

    女齊嘆息了一聲,感慨說:“自開春以來,今年滴雨未降,許多河水已經乾涸,露出了河牀,河裏的魚鱉躲在爛泥裏頭苟延殘喘,原先韓氏、魏氏、智氏以及曲沃欒氏,擁有的土地都是良田,如今這些人的土地上,田地大塊大塊的龜裂,種下去的糧食多數旱死,今年糧食減產已經成了定局。

    糧食還則罷了,今年我們國內的青壯要麼在征討曲沃,要麼隨你出戰國外,由於井水枯竭,河水斷流,我們連戰馬都紛紛渴死,牛羣更是大面積死亡,而山中的野獸由於青草都已經乾枯,也無法獲得食物,連道路兩邊都可以見到餓死渴死的野獸,這真是一場災難啊。”

    稍停,女齊又補充說:“聽說甲氏倒因此因禍得福,原先甲氏到處都是沼澤地,無法開墾出良田,這次乾旱過後,甲氏的泥塘變成乾枯的硬地,而湖澤則變成水田,各家族都因爲乾旱而缺糧,唯獨趙氏例外,趙氏因爲有甲氏存在,倒是不缺糧食。”

    女齊說這話的時候,河岸上星星點點散佈着行走的旅人,這些旅人神情疲憊,邊走邊大聲喘息着,不過,河岸邊的樹木還是鬱郁蒼蒼,只是滔滔不絕的黃河水水位線至少下降了兩米左右,而沿着河岸,由近及遠的地方彷彿是一副由綠到黃的調色板,越靠近河岸,顏色越是濃郁,而遠離河岸的地方,色彩由淡綠變成蒼黃,最後變成了一副沙漠的泥土色。

    田蘇輕輕搖頭:“往年的時候,河岸兩邊全是絡繹不絕的商隊,但現在河邊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行人,沒有馬隊,沒有車隊,看到大家走路的神情,都懶洋洋的,彷彿隨時要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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