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興宋 >第413章 謊言不能用來騙自己人
    還是“之一”,搞錯了沒有,我這是火炮陣地,隨便有人扔個火種丟火藥桶上,你我今晚要去地府玩馬吊了。

    林沖見到時穿臉色不好,考慮到自己不久前違逆了時穿,正需要討好,連忙說:“我調火槍手進入陣地,也好順便盯着這些人。”

    時穿想了想,搖頭:“不妥,現在甄別已經晚了。如今既然要用他們,就不要疑神疑鬼針對他們,到時候,萬一火炮一響,那些心裏有怨氣的民夫,很可能丟下鏟子跑路……你去,多派幾個參謀官過去指點挖壕,什麼也別給參謀說,就讓他們催促民夫加快速度。”

    “恐怕馬力已盡”,這會兒工夫

    ,敵我雙方越來越近,辛興宗不用望遠鏡也看出來了,他急忙提醒:“大人,讓他們撤退吧。”

    “不用撤——”對如何使用這支騎兵,時穿早有計較。如今既然方臘軍行動很詭異,那——“騎兵就留在兩翼休整,保持對方臘兩翼的壓迫。炮兵,準備好了嗎?”

    凌飛小跑着進入炮兵陣地,立刻,銅哨響起,一支支小紅旗依次豎立,只聽炮長大聲彙報:“甲隊一號炮,裝填完畢;甲隊二號炮,裝填完畢;甲隊三號炮……甲隊六號炮,裝填完畢——甲隊炮組,全體裝填完畢。”

    “乙隊一號炮,裝填完畢;乙隊二號炮,裝填完畢;乙隊三號炮……乙隊六號炮,裝填完畢——乙隊炮組,全體裝填完畢。”

    “丙隊……丙隊炮組,全體裝填完畢。”

    “丁隊……”

    ……

    時穿盯着遠處敵軍看了看,這個時候,司鼓吹響軍號,讓兩翼騎兵稍退,號音剛落,時穿立刻下令:“測量員,立刻測距;炮兵統制,自主決定何時射擊。”

    “測量員,馬上測距;炮兵統制自主決定何時射擊”,凌飛大聲重複着命令,隨即,手中的小紅旗舉起,並吹響了一聲悠長的哨音:“全體都有,準備炮擊。”

    “火槍兵,開始裝填;長槍兵,進入陣地”,林沖緊跟着下令。

    頓時,整個陣地的氣氛凝重起來。

    這時,第三道壕溝還沒有挖好,長槍手整隊魚貫進入壕溝。許多長槍手緊張的手指關節失去血色,正在挖壕的民夫們事不關己,調侃說:“喲,你手裏的槍可要拿穩了,聖公的隊伍離這還遠着呢,三里路,等走到跟前至少需一個時辰,可我就在你眼前,你的槍掉下來,肯定是戳不上聖公的人,沒準能戳上我。”

    “聖公”是方臘的稱號,相當於宋代太后自稱的“聖人”。

    這會兒輪到辛興宗滿頭黑線了,這是朝廷禁止的僭越稱呼,豈能隨便亂喊,他跳起來掄起鞭子,劈頭就罵:“賊囚,這樣的渾話也敢喊,找死呀?”

    “罷了”,時穿平靜的阻止,這時候,測距員測出第一組數據,高聲喊道:“距離三裏,三千一百米。”

    “罷了”,時穿繼續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在一個多神教體系裏,百姓不管信不信某個神靈,但肯定是不敢得罪那個神的。方臘以邪教蠱惑人心,大家可能並不信他,但鐵定不敢得罪他背後的神。百姓無知,咱不能求全責備,再說——大戰在即,不要亂了陣腳。”

    辛興宗收起鞭子,喝斥:“還不謝謝主薄大人”

    在民夫的感謝聲中,時穿溫和地說:“繼續挖,不要停。”

    測距員繼續報着數據:“兩千九百米……兩千五百米……”

    單調的報數聲反覆重複着,大家都在耐心等待敵軍靠近,辛興宗這時突然問:“江上那人……我是說:舟上那位姓金的漢子是死死活?你怎麼沒讓打撈的人注意打撈屍體?”

    時穿看了一眼辛興宗,這個老兵,大約是感覺到周圍氣氛過於壓抑,所以找些閒話緩和氣氛,當然,這句閒話也是他關心的問題,這時候不問,大約以後時穿永遠不會說了。

    “你也猜出那個謎了?”

    辛興宗撇撇嘴:“有啥難的,‘大字南頭一點紅’,這不就是暗示用示型法嗎?咱家從小到大,元宵節唯一的娛樂就是猜謎,猜了幾十年,連這點水準都沒有?”

    時穿嘆了口氣:“溪水並不深,那人活着,雖然落水時受了重傷,但依然在伴當的護持下游走了,我當時着急迎戰,沒顧上找他麻煩?”

    活着?辛興宗一陣膽寒:“這,他如果告上去,說我們劫奪旅人……”

    時穿冷笑起來:“他會告狀嗎?”

    辛興宗想了想:“不會,當然不會了,要不然他不會易裝潛行……不對,一個女真人,生長在羣山之中,我聽說哪裏的林子很大很密,附近的湖泊水很冷,所以女真人都是旱鴨子,他怎能在船隻傾覆瞬間,跳入水中,而後潛行遊走——在你面前逃走?”

    “哈——你認爲女真人沒有文化沒有文字,可他們懂得作詩,而且能做出一首謎語詩;你覺得女真人都是莽漢,可這人心計多麼深?你認爲他們不精通陰謀,可這人易裝來到江南……現在,你還認爲他們都是旱鴨子,不會游泳?”

    辛興宗沉默下來,過了許久,他艱澀地說:“看來,聯金滅遼未必是件好事——我們對女真人絲毫不瞭解,卻把它們當做盟友。”

    “我們對遼國又瞭解多少?”時穿淡然地回答:“孫子曰: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檀淵之盟過去百餘年,宋遼之間不曾開戰過,遼國在燕雲方向有多少兵馬?地方官是什麼人,性格怎麼樣,動員的時候能動員多少兵力,戰鬥力又怎樣……這些,我們可曾瞭解?或者去做一點點了解的努力?”

    “這個……職方司……”

    “職方司內,又有多少懂得遼語,去過遼地,或者懂得女真語,去過遼西的?他們科舉及第後就在京城做官,任上可曾有規矩讓他們必須潛行遼國一次以探查虛實?”

    辛興宗笑了:“職方司的祕密我不知道,但做官的人,不願出京城之外做官,這個風俗我是知道的,人好不容易科舉及第,怎可能去蠻夷之地探察?”

    “你現在還認爲遼國是蠻夷之地嗎?人在唐初就立國‘契丹’了,論國勢,遠比我大宋久遠。南京府(析津府,即現在的北京)的繁華,只略遜汴梁城——當汴梁還是五代十國時期荒蕪人煙的戰亂之地時,南京府作爲契丹四大都城之一,已經發展數百年了,所以,別信職方司的話,以爲南京府百姓會‘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其實時穿想說的是:別信童貫的話,以爲南京府百姓會“望風景從,簞食壺漿,以迎王師”……

    童貫在燕雲之戰中,就是絕對迷信當地老百信會“簞食壺漿”迎接“我天朝”的大軍,所以禁止士兵做出相應警戒,禁止士兵騷擾民間(即探馬斥候不出營),並要求士兵對任何接近的兵馬錶露出善意……結果當地老百姓用弓箭迎接了他們,導致宋朝庭在北方最後的精銳也完全葬送。

    沉浸在“天朝”夢中的辛興宗暫時理解不了這些,相反,當時穿說遼國國勢遠比大宋久遠,南京府比汴梁城不差多少時,他奇怪的望向時穿……要不是時穿是位舉人,他真懷疑時穿是遼人奸細。這麼挫傷士氣的話,怎麼能說呢?

    時穿再度舉起望遠鏡,平靜的說:“戰爭是一場較量,戰爭中的謊言應該是對敵人說的,不應該對自己人。我們卻既不瞭解自己的盟友,又不瞭解自己的敵人,還意圖矇騙自己的士兵,就想開戰……哈,連東京城賣菜的老漢都知道聯金滅遼的事情了,以爲遼國人會被矇騙的一點消息不知道,那是掩耳盜鈴。可笑的是,我們掩住的是自家人的耳朵——啊,掩耳吧。”

    辛興宗突然聽到時穿最後一句話,正在愣神間,只聽測距員大喊:“一千八百米,進入最大射程。”

    “開火”凌飛大聲喊道。與此同時,時穿飛快的捂住了自家耳朵,辛興宗還在愣神,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響,彷彿一個響雷在身邊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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