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誓師出兵
稍停,張叔夜問:“你家大人既然有出兵燕雲的能力,爲何不直接上汴梁城勤王,金兵已至汴梁城附近,圍城已是旦夕的事情——”
張叔夜拖長了語調,等待使者回答。心中想着:這位使者大約是時穿幕僚,說話伶牙俐齒的。
使者不答反問:“張大人聽說了嗎?官家讓內宦梁方平領軍前往黃河防線?”
張叔夜漫聲回答:“邸報上已經登了……”
猛然間,張叔夜噎住了。他原本還讚歎官家總算是果斷了一次,但時穿的使者特地提出這件事,他覺得裏面有蹊蹺,略略一琢磨,一身冷汗慢慢下來了:“不好,道路積雪盈尺,溼滑難行,而金人來自遼東苦寒之地,又是騎兵,機動迅速,這個時候脫離堅城去野外與金人相拼,不用打,僅僅嚴寒就會讓士卒們失去戰鬥力,壞了壞了”
使者點點頭:“國家危亡到此時,當今官家依舊只做錯事不做對的——我家大人說,這時候誰去汴梁勤王,誰就是去找死。張大人以爲然否?”
張叔夜長嘆一聲:“國家危亡至此,你家大人豈能惜身若此?”
使者不慌不忙回答:“我家大人還說:京城並不是無兵拒守,歷年來,官家養道士的錢超過養士卒的錢,道家都說官家是謫仙下凡,故此有‘道君’之名,京城有十萬天兵天將把守,如果事急,可請道士們做法,發十萬天兵天將助陣,金人一定片甲不留。”
張叔夜怒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家大人還假癡不癲。”
使者淡然一笑,答:“官家倒行逆施,如今到了這時候,官家可曾改悔,我家大人若是出兵,至少要保證官家不幫助金人”
張叔夜氣樂了:“你家大人想怎樣?”
使者平靜的回答:“官家作爲,處處敗家,如今雖然下了罪己詔,可作爲上絲毫不改,我家大人認爲,若官家退位,才能保證京城再無掣肘,否則的話,無論去多少勤王兵,都是官家送給金人的禮物——當今之禍,不在金人,而在官家。若官家依舊獨斷獨行,只選錯的不選對的,恐怕誰都不敢勤王。”
說實話,張叔夜自己其實也在猶豫,全世界都知道皇帝不靠譜,种師道的行爲就是大家效仿的對象,他也一直在猶豫是否將北上不多的兵力帶往汴梁,如今時穿說“國難在於官家,不在金人”,這個輪調讓他心有慼慼焉,可是否定皇帝這個話題太大,一時之間難以下決斷……
正猶豫着,張叔夜的管家來報:“京東路方面派出了第二撥使者,正在門外等候,說是有緊急事件通告。”
張叔夜匆匆喚上使者,這位使者緊急通報:“張大人,我家大人說不用討論黃河防線問題了,梁方平敗了,黃河防線已不復存在,京營最後4萬兵力,回城的不足千人。”
“什麼?你家大人如何知道?”
使者鞠一躬,回答:“我家大人原先在海州京營京師與海洲的貨運,黃河邊上有我家一座貨棧,貨棧管事親眼目睹戰事,說是梁方平帶領4萬士兵行進,將士們凍得手都伸不出來,路上忽遇百餘名金人巡邏士兵,前軍立刻崩潰,後軍的都監何灌馬上命令用火藥放火燒橋,阻絕金兵——我軍將士被大火阻絕,多被燒死,梁方平、何灌只帶百十護衛逃回京城。
張叔夜承認時穿說的有道理,但他仍不肯放棄,問第一位使者:“你家大人剛纔說到出兵燕雲,既然燕雲去的,爲何京城抵達不了?”
第一位使者回答:“張大人,去燕雲走的是海路,海上不封凍,而黃河已經結冰了。”
張叔夜這時心灰意冷,仰臉說:“好吧,你家大人要官家退位,只管去做,我寫的奏章則要好好說一下今後的戰守之道……”
稍稍停頓了一下,張叔夜長嘆着喃喃:“終究非人臣知道……咦,不知道京城如今在做什麼?”
第一位使者輕笑:“大人,如今京城想必亂成一團——不出霹靂聲響,恐怕京城不會在意”
張叔夜稍稍發了一陣呆,答:“好吧,我明發奏章(將奏章直接公佈在邸報上)。”
張叔夜疑惑京城如今在做什麼,其實京城裏也在做時穿做的事情——逼宮。
前線戰敗的消息傳來,道君手足無措,馬上垂問太宰白時中、少宰李邦彥、太師童貫、樞密使蔡攸,問:如今之計,怎樣才能擺脫困境?
這羣道君皇帝最信任的大臣只是叩頭不語——你要問他們怎麼拍馬屁、讚頌官家偉光正,他們在行。但要問他們如何應付戰局,這超出了他們的能力。
官家長嘆:女真蠻夷,朕何曾虧待你們,你們太狠毒了
衆臣撇嘴微笑:你過去不是輕視女真,就覺得他們好糊弄嗎?如今又覺得人家狠毒,狠毒到不肯隨意讓你愚弄?
大殿內一片沉默,稍停,一名太監手捧着一封明發奏章,小心翼翼走進殿來,見到執政太宰白時中、少宰李邦彥太師童貫、樞密使蔡攸等,連忙將奏章遞上去,但幾位執政直衝寶座上努嘴,堅決不肯接過奏章。
太監輕聲勸解:“幾位執政還是接了奏章吧,這封奏章……”
道君皇帝見到執政甩手不幹,知道大家有逼宮之意,心裏猶豫不決,道:“什麼奏章,念”
太監猶豫片刻,答:“是京東路轉運司轉遞的江南急奏,因爲擔心道路傳遞不全,故此明發奏章……”
“念”,道君有氣無力地說。
太監無奈,念出聲來,奏章上說:主持江南剿匪的大軍回覆——他們的軍隊撒出去,要想收攏需要兩三個月時間,在此期間他們無法勤王……實際上就是不來了。
淮南東路轉運司回覆:道路積雪,運河結凍,他們無法及時趕到汴梁……實際上也是不來了。
除此之外,還有北方各路送達的明發奏章:陝西路反應西夏在集結重兵,他們原本沒有兵力,如今更無法挪動。而太原方面則連番求救,太原留守王稟連寫數封血書,聲稱糧盡兵疲,要求援兵。
全是壞消息,道君皇帝心灰意冷,揮手讓太監下去,太監卻不走,道君問:“怎麼回事?”
太監揚起手中最後一封奏章,膽怯的說:“京東東路百官上奏,要求……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