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興宋 >第453章 我囂張,故我在
    宇文虛中回答依舊是半含不露:“肯定解凍報告了,老夫曾在報告上副署,至於送到樞密院還是經撫房……時長卿本身是轉運使,這件事老夫沒過問。”

    李綱有點發急,秦檜趕緊補充:“額減費不減——時大人裁減三百萬廂軍,只留下百萬出頭的校閱廂軍,但榮養廂軍的整體花費沒減?”

    “他貪污了?”李綱退口而出。御座上的欽宗陡然振奮,但李綱聯想到秦檜剛纔的話,馬上吃了一驚:“什麼,他用養五百萬軍隊的花費,養了百萬軍隊——新編校閱廂軍有多少人?”

    “三十餘萬”,宇文虛中故意用輕描淡寫的口氣說,說完這句話後,見到殿中大臣陡然色變,他也明白秦檜的意思了,所以繼續用這種語氣說:“不止……我是說時長卿不止用養五百萬軍隊的錢養這些校閱廂軍,我記得地方官府還貼補了一切。”

     

    ;“對”,秦檜見到宇文虛中很配合,也接着說:“路橋廂軍轉民用是我經手的,用的方法是:將沿路客棧、館驛承包給路橋廂軍經營,稱之爲‘驛守兵’。驛守兵經營所得,自留七成,一成交地方,兩成貼補訓練。初始三年,地方官府不收那一成規費,讓‘驛守兵’成家立業,或者幫助其家眷置產。

    這還是小費用,自北伐開始,時大人鼓勵鄉紳自辦團練社兵,團練社兵需要的教練都從廂軍中僱用教頭,凡被當地鄉紳僱用的,准許在當地落籍,而鄉紳需要交一筆贖買錢……”

    李綱打斷秦檜的話:“鄉紳自然希望孔武有力者在本鄉中落籍,可這樣一來,軍中不是隻剩老弱了嗎?”

    秦檜答:“時長卿這幾年鼓勵在山東種植棉花,並開辦棉紡廠——這兩項產業吸收的都是婦孺。此外,時大人於各城中安置‘淨街郎’,讓縣衙出面收取沿街鋪面淨街費,分老弱承擔城中淨掃任務,又……”

    “別管又不又了”,李綱怒喝:“他到底有多少兵力?”

    秦檜又看向宇文虛中,宇文虛中豎起指頭,裝模作樣計算半晌,答:“我離開的時候,時長卿有具裝士卒十萬,那他裝備那速度,現在有三十萬人我也信,至於有武器的麼……”

    具裝士卒?李綱深吸一口氣,轉向童貫問:“這是你的人?童使相,京東東路轉運司共轉運多少鎧甲武器?他怎麼會有鎧甲武器儲備?”

    剛纔時穿的奏章裏說道君皇帝只任用奸臣,把童貫也說進去了,童貫陰着臉,回答:“本官自第二次北伐,就不曾受到多少京東路的鎧甲武器——還有,軍器監在登州設立火藥外房,第二次北伐本相未曾收到一枚霹靂彈。”

    宇文虛中還在衡量,秦檜已經決定了,他閒閒插句嘴:“這事我們都知道,時大人說第一次北伐,送去的霹靂彈都留給了遼人,想比遼人已經足夠使了,第二次就不送了。”

    童貫臉一黑……要擱他過去的脾氣,他早罵過去了,但現在換了新皇帝,朝臣們有一致說他兩次北伐誤國,童貫現在不敢招蜂引蝶,所以他把眼一閉,官家裝瘋他裝睡。

    “還有火藥儲備——”李綱吸了口涼氣,見到宇文虛中與秦檜都在點頭,他又問:“那些具裝士卒訓練情況如何?”

    宇文虛中淡淡回答:“薪水翻了三倍,訓練任務自然重得多,我在的時候他們天天訓練,據說每天額定要喫一斤肉。而且月月考覈,考覈通不過汰選則進入編余。”

    “糧食——”李綱再問:“我聽說《養馬法》、花石綱等禍害京東路不輕,百姓多流離失所,京東路糧食儲備如何?”

    宇文虛中吸了一口氣,答:“太常,我知道你問什麼——京東路從修築道路開始啓動,數百萬流民因此得到喘息之機,兩百多萬貫花下去後,流民開始有了置辦農具與種子的錢……嘻,不僅如此,數百萬廂軍安置,無論時長卿手腕通天,也無法一一盡善,京東西路張叔夜仿效的結果擺在那裏,所以,京東東路能夠勝過西路,將他們一一安置好,其實山東百姓與文武官員心知肚明:時長卿遷移了約百萬民衆,騰出地方、騰出土地,所以剩餘的人才得以安生。”

    宇文虛中這話還是半含不露,但李綱明白了,他大大張着嘴,半晌才說:“你是說時長卿大膽包天,敢遷移陛下之民前往海外,而山東各路狼狽爲奸、沆瀣一氣,幫着相互欺瞞?”

    宇文虛中兩手一攤,回答:“南有東南王朱勔,北有山東王時穿,地方官吏又能如何?況且時長卿遷移的是廂軍,這些人本不在地方官府的魚鱗冊上,從不向地方官府納稅,這些人留在地方是動亂因素,時長卿不要地方掏一個錢安置他們,事後能給地方官府輸送官價糧食,北方大荒數年,京東路糧價不漲,全虧這些人在海外種糧,地方官府除非自找不痛快,誰會說出去?”

    秦檜補充一句:“天下大荒數年,朝廷春秋賦稅不減,地方糧價飛漲,官價合買糧食的價格百年不變,地方官府得到這批官價糧,衙門裏上上下下都受惠,誰捅出去就是跟整個官場做對,跟同僚做對……咳咳,我等自是默然了。”

    欽宗正處於找茬狀態,插嘴說:“這時長卿結黨營私,非人臣……”

    李綱正問到關鍵,加上時穿剛纔那份奏章影響,便不耐煩的打斷欽宗的話,說:“陛下,我正問到關鍵呢。”

    說完,李綱似乎覺得自己剛纔的話過於囂張,馬上圓場:“陛下既然信任爲臣,戰守之道,請爲臣自專。”

    你好好做你的皇帝,不懂別干涉我指揮,千萬別像你老爹。

    李綱自認爲這話圓場了,不顧欽宗臉色,自問自答說:“宇文大人的意思是說:時長卿兵精糧足,上下擁戴,且京東東路新修的道路,即使雨雪天也能快速行動——這就是說:時長卿勒兵不前,就是想要挾朝廷。”

    秦檜望了面色鐵青的欽宗一眼,乾笑一聲:“李大人怎麼說是‘要挾朝廷’,明明是陛下要求敞開言路,暢所欲言的,時大人向來膽大,這不過是要求該承擔責任的人承擔責任而已。”

    說罷,秦檜一指奏章,語帶威脅地說:“金兵前鋒已至城下,各地勤王部隊見到這份奏章,恐怕心中猶疑裹足不前……大人,如今這份奏章當如何回覆,纔是關鍵。”

    關鍵的關鍵,其實還是時穿奏章中含而不露的意思:如何不讓皇權繼續具備犯蠢犯渾的機會?

    這個問題不解決,沒人敢來救援你

    李綱將目光轉向欽宗,欽宗陰着臉不說話。他這一沉吟,給執政白時中、樞密使蔡攸等人給了暗示,童貫受到左右人催促,立刻沉聲說:“狂悖,狂悖之極。時長卿向來桀驁,目無尊上,當下旨申斥嚴責……”

    李綱大喝:“閉嘴,奸臣誤國,還想一誤再誤,今日處置時長卿,明日不會有一兵一卒勤王。汝結盟金國,擅啓外恤,致有今日之禍,還敢來惑亂君主……”

    李綱話說到這兒,秦檜突然明白時穿的意思——太祖之志,太宗子孫不守?呀,時長卿這是否定太宗後裔繼續繼位的合法性。太宗子孫不能繼位——趙師俠,這位時穿幕僚,或者時穿妹夫一直在時穿身邊晃悠,這次時穿提兵入京,那是……那是在爲趙師俠造勢

    秦檜急忙打斷李綱的話:“童使相可不曾‘擅開’邊恤啊——”

    秦檜這話的意識是說:李綱你不要故意混淆,宋金海上之盟那是道君皇帝親自催促與督管的,童貫可不曾“擅自”。

    童貫感激的忘了秦檜一眼,心說:據說此人曾是時穿心腹,以太學諭身份被時穿抽管海監所,現在此人出聲替我圓場……罷了,看來時穿對我還有一份情誼。剛纔他也沒提罷免我等的要求,我還是悄悄的不吭聲,讓別人衝在前頭,省的得罪那個睚眥必報的傢伙。

    欽宗以目示意蔡攸開口,蔡攸剛要說話,一名內宦匆匆跑來,低低附耳說了幾句,蔡攸慌慌張張起身向外走,臨走時連告別都忘了,欽宗好不容易抓住報信的內宦,壓着火問:“你來報告什麼事?”

    內宦帶着哭腔回答:“太上皇已出南門,說是前往太清宮(安徽亳州)進香,祈禱國泰民安。因爲走得急,隨身唯有幾名內宦護衛,太上皇后聽說後,帶着幾位帝姬去追趕,被丟下的帝姬(公主)哭鬧成一團……”

    欽宗脫口而出:“不是說他中風了嗎?”。.。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