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爲我而來。”

    車廂裏光線幽暗,薄靳言這句話說的平平淡淡。可聽在簡瑤耳裏,卻恍如夜色中一面戰鼓輕擂,聲聲直落人心。

    平靜,但疾勁。

    她轉頭望着他。一片陰暗裏,依稀可見他挺拔修長的身姿,清俊而安靜的容顏,宛如一尊氣宇軒昂的雕像。

    可簡瑤卻想起他那健美的背部上,遍佈的猙獰傷痕,像是遭遇過一場凌遲。

    還有他剛回國時,旁人說他“骨瘦如柴”、“面如骷髏”……

    這一切,是否與鮮花食人魔有關?

    傅子遇說過,那是他回國前最後一個案子。他抓到了震驚美國的殺人狂,終身監禁,挽救了無數人的性命。

    可這個過程中,他是否也以身涉險?

    眼前這個聰明、幼稚而又不可一世的男人,是否曾經……遭受過殘忍的凌虐?

    “好好教訓他。”簡瑤輕聲說。

    既然這個人,以鮮花食人魔的名義而來。不是追隨者,就是同夥。

    薄靳言原本正拿着望遠鏡,盯着窗外。聞言脣角微勾:“無需你提醒。”

    淡淡的語氣,卻透着輕狂自負。

    簡瑤也微微一笑,想了想,問:“孫勇的案子,他比我們更早找到犯罪現場。如果今天他也會來……爲什麼,他對你在查的案子,就像是瞭如指掌?”

    薄靳言放下望遠鏡,脣畔泛起冷漠的笑意:“顯然,他一直在我身邊。”

    簡瑤心頭一驚。儘管早料到有這個可能,聽薄靳言親口說出來,還是有點毛骨悚然。

    只聽他繼續說道:“躲在暗處監聽、窺探、伺機而動……FBI和國內公安,都有派人監視我的周邊,迄今卻沒發現他,可見他非常擅長潛伏。”

    簡瑤靜默片刻,又問:“所以……我們的辦公室有可能都被他安裝了竊聽器?”

    薄靳言:“不是可能,是肯定就在我們倆座椅底部。”

    簡瑤又吃了一驚。

    而且,薄靳言到底是從多早的時候起,就預謀着將計就計、設下今天的圈套?表面卻裝得完全沒這回事?

    “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她輕聲嘀咕。

    薄靳言瞥她一眼:“告訴你?你還能本色出演嗎?”

    “當然能。而且我也能提早有個防備啊。”

    “有我在,你要防備什麼?”

    夜色依舊陰黑,通往度假屋的小路潮溼而寂靜。而車內另外兩名警察面前的監控裏,只有兩名早起的清潔工人,在附近路上清掃垃圾。爲了儘量僞裝,今天山莊裏一切活動如常,只除了隱藏在暗處這些警察們。

    過了一會兒,簡瑤感覺頭部又沉又暈,鼻子喉嚨也癢癢的。

    壞了,一定是之前淋雨,感冒了。

    好在她早有準備,從包裏拿出顆感冒藥吃了。又拿出面巾紙,悶悶的打了幾個噴嚏。

    薄靳言轉頭瞧她一眼,又扭過頭去,繼續監視。

    簡瑤睏意更重,伸手推推他的肩膀:“一會兒有狀況叫我,我睡一會兒。”

    “嗯。”

    他們坐的這輛是山莊裏的路面維護車,所以不引人注意。後車廂裏本來沒有坐的地方,還是臨時給薄靳言和簡瑤加了兩張座椅。

    薄靳言宛如老僧入定般,又盯了一陣。這時已經四點過了,疑犯還沒出現。身旁簡瑤均勻悠長的呼吸聲,倒是分外清晰,就在耳邊。

    過了一會兒,他忽的感覺肩上一沉,某種柔軟的氣息靠近他的脖子。轉頭一看,簡瑤一頭歪在他肩膀上。

    薄靳言微蹙眉頭,伸手將她扶正,讓她端正的靠在座椅上。可才過了幾分鐘,她又倒了過來。不僅臉埋在他肩頭,雙手還摟住了他的胳膊跟個小樹懶似的。

    其實這不能怪簡瑤睡相不好。她這會兒吃了感冒藥,早睡得死沉。只是渾身一會兒熱一會兒冷,有點難受。況且,警察們臨時找來安放的座椅,能有多舒適呢?又硬又硌,也沒東西墊住脖子,睡着睡着難免就歪了。而薄靳言身上的西裝厚實柔軟,他的肌肉也是柔韌均勻,不硬不軟剛剛好女人即使在睡夢中,也是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的。

    薄靳言低頭看向她。側臉就貼上她的髮絲,軟軟的倒是很舒服。而她的呼吸,一點點噴在他的脖子上。

    好癢。

    幾分鐘後

    薄靳言輕輕拍了拍雙手,舒適的往終於寬敞的座椅上一靠,再度拿起望遠鏡,盯着窗外。

    前面的年輕警察遲疑的望着他:“薄教授,讓簡助理睡地上,真的沒關係嗎?”

    薄靳言掃一眼地上的簡瑤。

    剛剛他讓警察找了條薄毛毯鋪在地上,再把簡瑤挪了上去。現在她就躺在他腳邊的空地上,纖瘦的一隻,老老實實沉睡着,一點也不礙事了。

    “有什麼關係?”他答,“她不嫌髒。”

    又過去了半個小時,“他”依然沒出現。

    薄靳言放下望遠鏡,長指揉了揉眉心。一低頭,手指頓住。

    簡瑤不知何時翻了個身,整個人蜷成一團,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姿態。黯淡的光線裏,她的黑色長髮散落在毯子上,白皙的側臉上,纖黑的眉頭微皺着就像一隻貓,乖巧的倚在他腳邊,卻無處取暖。

    而且……

    他輕蹙眉頭。她的睡姿也太差了吧?人都快滾到座椅下方去了,臉也快出了毯子的範圍,那微抿的嘴脣,是打算親吻地面嗎?

    簡瑤沒睡多久就醒了,因爲她老感覺好癢。像是有人在用羽毛,輕輕撓着她的臉和鼻尖。

    某個瞬間,她睜開眼,看到暗黑的車廂頂,回過神來。

    目光一轉,又看到兩張並排的椅揹她什麼時候躺下了?薄靳言呢?

    一轉頭,卻看到他高大的身軀,坐在她旁邊的……地上?

    他微微弓着背,雙腿曲起。一隻手拿着望眼鏡,還盯着外頭;另一隻手隨意搭在膝蓋上。

    這還是簡瑤第一次看到他,這麼不講究的席地而坐。

    原來他也會這麼溫柔。把椅子讓給了她。

    簡瑤盯着他模糊而英俊的側臉,剛想開口,卻見他頭也不回,朝自己伸過來一隻手。

    她不知他要幹什麼,愣愣的看着。

    他的手越來越近,停在她臉前面。然後,以非常熟練流暢的動作,從椅子上拿起她一縷髮絲,開始在手指上一圈圈的繞啊繞。

    直至黑髮纏滿他的指腹,他停了一瞬,忽然一下子把手指抽了出去!

    長髮從空中飄落,髮梢擦過她的臉頰難怪她剛纔一直覺得好癢!

    不等她回神,他又開始了第二輪纏繞……

    似乎很喜歡這種觸感,如此週轉反覆,他玩了好一會兒,才鬆開她的頭髮,繼續抱着膝蓋,專注監視。

    全程看都沒看她一眼。

    簡瑤靜默片刻。

    他……還能更幼稚一點嗎?他是神探啊!居然玩她的頭髮!

    她坐起來,同時把被他弄得亂七八糟的長髮,一縷縷順到耳後。薄靳言聽到動靜,淡淡瞥她一眼,非常坦然的扭過頭,繼續監視。

    簡瑤剛拿起自己的望遠鏡,突然就聽到前面一個警察低聲說:“有狀況!”

    薄靳言盯着窗外,一動不動。簡瑤趕緊貼近窗簾的縫隙,悄無聲息的望出去。

    只見前方大路的盡頭,一個人騎着輛自行車,從夜色中出現了。他穿着紅色的制服,上面還有店鋪標誌是山莊內一家24小時營業的食品店。

    他是送外賣的。可度假屋裏根本沒人,又怎麼會有人叫外賣?

    此時不僅簡瑤和薄靳言,周邊幾條路上,數名遙遙潛伏的警察,都通過監視器或者望遠鏡,盯着這個人。

    天色還是黑的,溼滑的地面映着路燈淡淡的光澤。那人騎行到度假屋下方的路口時,忽然停住了。

    他從後座提起外賣箱子,不急不緩朝山坡上走去。

    “薄教授,交給我們吧,準備行動。”對講機裏,傳來一個陌生的男聲,正是負責這次抓捕行動的警官。

    “等一下。”薄靳言清冷開口,“再觀察一會兒。”

    那頭的警官遲疑了一下,隨即下令衆人原地待命。

    這時,那人已經走到了度假屋前,擡頭四處看了看,徑直走向其中一間。

    正是裴澤和錢昱文的屋子。

    只見他在門口停下,從外賣箱子裏拿出幾個盒子,彎腰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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