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夜晚,是極爲明朗的。墨藍的天空高遠寧靜,月色星辰之下,深黑的湖水波光繾綣。而湖邊那一溜酒吧,便似五光十色的明珠,綴於夜色裏。

    簡瑤站在湖畔的漢白玉扶欄前,左手邊是李薰然,右手是薄靳言,同樣高大挺拔,這一路他們似乎都極有默契的,把她夾在中間。

    其實此情此景,對簡瑤來說挺甜蜜的最好的朋友、喜歡的男人,在這麼美好的夜晚,都陪着她。

    當然,如果能忽略李薰然嘴角似有似無的壞笑,以及薄靳言一反常態的高深莫測的表情,就更完美了。

    湖畔來了幾個人,蹲下放水燈,薄靳言似乎來了興趣,走過去幾步,彎腰盯着看。

    簡瑤趁機把李薰然手拉了拉:“不用你幫忙啦。”

    李薰然擡手將她的頭一拍:“怕什麼?我還能害了你?你的幸福最重要。”

    兩人正說話呢,薄靳言忽然就走了回來,俊臉在夜色裏映着淡淡的光澤,問:“你們在說什麼?”

    簡瑤剛要說話,李薰然已神色自若開口:“在說瑤瑤的感情問題。”

    簡瑤心裏“咯噔”一下。

    “噢……感情?”薄靳言掃一眼她,脣畔又露出那意味不明的淺笑。

    李薰然:“上次她幫你辦‘殺人機器案’,我們局裏好幾個小夥子都想追她。這次託我來探口風。”轉頭望着簡瑤:“怎麼樣?選好了沒?”

    簡瑤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但也不能當着薄靳言的面,抹李薰然面子。於是含糊答:“再說吧。”

    薄靳言長眉輕挑,目光銳利的盯着她。

    “對於好女人來說,追求者不在於多,而在於精。”

    他忽然慢條斯理的講了這麼一句。

    簡瑤微怔。

    他居然還有愛情觀啊……

    李薰然卻很自然而然接過他的話茬:“說得對。薄教授,你是前輩,如果有好的青年才俊,介紹給瑤瑤。她媽媽也掛念着這事,整天跟我念叨。”

    簡瑤越來越囧了這種話怎麼能對薄靳言說?只怕他會冷冷的說:我怎麼可能管這些無聊的事?

    誰知他卻微微一笑:“青年才俊?當然是有的。非常傑出的青年,只要簡瑤需要。”

    他說這話時,眸光近乎柔和但同時又很深沉的望着她,那張俊臉,也彷彿清風明月般好看。

    所以說,薄靳言先生自食惡果了。在被他遲鈍對待了數次之後,簡瑤完全感覺不出面前這位“傑出青年”的暗示,反而心頭一陣失落。

    薄靳言要給她介紹青年才俊還有比這更讓人內傷的事嗎?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不要再聊這個話題了,我最近不打算找男朋友。”

    由於情緒略微低落,所以她沒注意到,話音剛落,薄靳言眸色便是倏的一沉。

    而李薰然旁觀他倆,笑容平靜不變。

    又走了一段,望見前方湖心島上,有一家幽光精緻的小酒吧。簡瑤問:“要不要去那裏坐會兒?”

    李薰然:“我都OK。”

    簡瑤又看向薄靳言。她臉色很平靜,但是一點也不想對他笑。

    薄靳言的目光似乎比之前還要幽深幾分,悠悠的答:“瑤瑤想去,自然就去。”

    簡瑤:“……好。”

    李薰然但笑不語。

    看着他身姿修長的走在前頭,簡瑤有點無奈,又有點想笑。

    雖然不知道他今天在搞什麼?瑤瑤長,瑤瑤短,八成是聽到李薰然這麼喊,他也不甘落後。

    他呀……怎麼像個孩子一樣?

    讓人氣都氣不起來。

    三人落座。

    所謂酒吧,就是在島上闢出一塊小平臺,三面環水,沙發雅座,幽靜又涼爽。

    他們的座位就在石欄邊,下方就是盈光盪漾的湖水,和大片大片綠色荷葉,煞爲柔美。

    李薰然坐在對面,叫來服務生,問他們:“喝什麼?”

    薄靳言:“一杯瑪格麗特。”

    李薰然點點頭,對服務生:“我就來一打啤酒。”

    服務生笑:“那女士喝什麼?”把酒水單遞給簡瑤。

    簡瑤剛要接過……

    薄靳言:“跟我一樣。”

    李薰然:“跟我一樣。”

    兩道聲音一齊響起。

    四個人都是一靜。

    李薰然先笑了,對薄靳言說:“那你就不知道了,瑤瑤從小就是千杯不倒,一小杯雞尾酒對她來說太不帶勁了。”

    簡瑤笑了:“去你的。”

    她酒量的確好,天生的。但是平時很少很少喝,想着今天難得李薰然來,怎麼也要陪他。於是對服務員說:“我也喝啤酒吧。”

    薄靳言看她一眼,沒說話。

    五分鐘後。

    夜色清美,音樂輕柔。空氣中浮動着水與荷葉混合的淡淡氣息。

    薄靳言一襲西裝,筆挺高挑的坐在紅絨沙發裏,手端一杯幽藍的瑪格麗特,姿態不可謂不優雅,氣質不可謂不卓絕。

    然而……

    這跟他預期的畫面,不太一樣。

    他原以爲的,是簡瑤也手持高腳杯,恬靜的坐在他身邊。兩人杯盞輕碰,他還可以在她耳邊私密低語,聞她的氣息當然,在設想這一畫面時,薄靳言完全忘了李薰然的存在。

    但無論如何,不是現在這樣,他獨坐一隅,而簡瑤和李薰然,微笑對望對飲。

    雖然有一點點不滿,但薄靳言在旁靜靜盯着,卻又發現,此刻的簡瑤,跟平時有些不同。

    柔和的燈光映照裏,她低頭輕攏耳邊髮絲的動作,仍然溫婉斯文。但當她用那纖細柔白的手指,輕釦一支啤酒,與李薰然輕輕一碰,而後不急不緩喝下……清秀白皙的容顏,似乎又透着一種平時沒有的清冷,和女人的硬氣。

    薄靳言淡淡一笑。

    人性是複雜的。每個人都有很多面。而此刻的簡瑤,似乎與他記憶裏,那個爲了阻止罪犯、當機立斷揮動木棍砸碎水箱的女孩;還有前幾日看到有人跌落樓梯、毫不猶豫捨身相救的女孩,重合起來。

    噢……

    以爲她是隻小羊,其實骨子裏是頭小牛。

    好可愛。

    薄靳言暗自滿足之時,簡瑤正與李薰然聊着過往的趣事。夜色燈火闌珊,酒色音樂中,人的心彷彿也變得徜徉。

    這時,有顧客點了歌,走上前方小舞臺,親自獻唱:“這一首獻給我女朋友……”

    臺下衆人紛紛含笑鼓掌。簡瑤立刻放下酒瓶,眸光流轉看着李薰然:“不露一手?”

    李薰然:“你請我上去唱,我就唱。”

    簡瑤:“我真誠的請你上去唱,還不行嗎?”

    李薰然像模像樣整理了一下襯衣,站起來,朝她一鞠躬:“遵命。”而後大踏步走上了舞臺。

    簡瑤往沙發裏一靠,笑意吟吟。卻聽身旁的薄靳言似乎低低的哼了一聲。

    “他唱歌很好聽?”他不鹹不淡的問。

    簡瑤點頭:“非常好聽。”

    這時前方燈光暗下來,李薰然坐在麥克風前的高腳椅上,正在跟音響聲低聲說話。簡瑤心念一動,轉頭看着薄靳言:“你……唱歌嗎?”

    從來沒聽他唱過整句的歌,只在心情極好時,哼一點小調。

    薄靳言微微滯了一下:“我爲什麼要唱歌?”

    簡瑤愣了愣,忽然笑了。

    他不會……唱歌很難聽吧?很有可能。

    低頭,拿出手機,給傅子遇發短信:“薄靳言唱歌怎麼樣?”

    傅子遇回得很快:“我從沒見過比他更五音不全的人。相信我,千萬不要嘗試,那是一場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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