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

    夜色寂寥而喧囂,閃爍的警燈包圍着血腥四溢的農家院落。數名刑警站在院門前聆聽簡報,身後不遠處,還有不少村民低聲議論圍觀。

    薄靳言脫掉了西裝外套,只穿襯衣打着領帶,站在衆人前,冷峻清逸中透着學術的氣息。他迅速環顧一週,開口:

    “嫌疑犯男性,2535歲之間,體型削瘦……”

    衆刑警都是微微一凜,因爲這幾點心理分析方面的結論,與現場步伐分析專家的意見,完全一致。當然,步伐專家還推斷出,嫌疑犯身高在165cm175cm之間。

    “……他看起來營養不良、邋遢,你能很容易從人羣中將他辨認出來。他有精神病史,可能出現偏執狂、精神分裂以及妄想症中一種或多種症狀。過去一年,他很可能去過精神病院,你們應當首先着手對比醫院的DNA和就診資料。

    學歷爲初中或高中,沒有工作,或者在鄉鎮上幫人打零工,可能靠親人救濟或者父母積蓄生活。單身獨居,或者與親人同住,但是可能性較小。性格孤僻,與鄰里交往很少;如果你詢問到他的鄰居,他們一定會對他有印象,認爲他行爲古怪。

    他不能開機動車,鑑於現場沒有自行車和其他交通工具的痕跡,他極可能是步行抵達犯罪現場,所以他的住所很可能就在這個村莊裏。他的住所會非常凌亂,堆滿垃圾。完畢,你們可以出發了。”

    他的語速非常的快,但嗓音低沉清晰,幾乎是一口氣就講完了。衆刑警聽得都是一怔。

    簡瑤已經見慣了他的桀驁鋒芒,聽到這番話,只覺得心頭一陣踏實罪犯絕對跑不了。同時腦海中也浮現他描述的畫像:有點像是偶爾在街上撞見的流浪漢,全身髒兮兮、頭髮凌亂,精神不太正常,眼神會有點嚇人,有的時候還會暴露身體……

    雖說薄靳言讓刑警們“馬上出發”,可一時間竟沒人動。

    “爲什麼?”有人神色凝重的出聲發問。

    “是啊爲什麼?”其他刑警也附和。

    “沒時間解釋了!”薄靳言冷聲打斷了他們,“請諸位立刻着手搜捕,因爲他很可能還在附近遊蕩,或者回到家中睡覺。我們必須趕在他再次殺人前,將他逮捕。更詳細的分析我會讓助手以書面形式傳閱各位。快去!”

    衆刑警皆是悚然一驚,再無疑問,迅速四散開去。

    薄靳言的一番話,似乎令現場氣氛更加緊張起來。刑警隊長只朝他微一頷首,隨即也走向指揮車旁,督促各組進度。

    薄靳言轉身看一眼簡瑤:“回車上。”

    回到燈光柔亮的車廂裏,隔着深色車窗,彷彿與外面的緊張殘酷都暫時拉開距離。

    簡瑤拿着紙筆等着。

    已經做完簡報,薄靳言沒有之前那麼急促了。神色疏淡往椅背裏一靠,拿起瓶水,擰開喝了一大口,隨即看向她,把瓶子遞到她脣邊:“喝點。”

    簡瑤這才發覺,自己的喉嚨也乾涸得厲害。自然而然張嘴,就着他的手,喝了幾口。

    薄靳言眼中滑過一絲笑意,待她喝完,把瓶子往座椅旁一丟:“自己能寫嗎?”

    簡瑤:“……當然不能。”

    薄靳言眸色微沉的望着她,語氣淡淡的:“但是我還很不舒服。”

    他突然從冷傲神探教授切換到“她的男人”模式,意有所指的話語,只令簡瑤臉頰發燙又哭笑不得。

    不過,她對他,也已經駕輕就熟了。

    將他的手輕輕一握,柔聲:“我只有些模糊的想法,你教我啊。”

    他的神色明顯緩和了些,掃一眼她手中的紙筆:“很簡單的案子。”

    簡瑤默然。大神男友,那是對你而言好不好?

    但他到底還是開口解釋了,嗓音低緩如潺潺流水:

    “今天可以教你的是:犯罪心理不同於邏輯推理。案件細節固然重要,但犯罪心理之所以被稱爲一門藝術,是因爲許多時候,我們只要找到一兩條關鍵線索通常是兇手的異常行爲,就能對兇手形成最準確的把握。

    這種線索埋沒在看似複雜的犯罪現場裏。而你要做的,就是把它挑出來以上觀點,我記錄在2010年的一篇論文裏,發表於聯邦行爲分析協會年報。”看她一眼:“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把原版手稿送給你。”

    簡瑤微愣,笑了:“嗯,謝謝。”

    她當然願意保存,他的智慧。

    簡瑤想了想又問:“你的意思是,要找到兇手的關鍵行爲?”

    薄靳言點頭:“譬如‘殺人機器’案,最能反應兇手心理特點的行爲是?”

    簡瑤:“……切割屍體?”

    薄靳言露出個極淺的笑:“是的。”

    簡瑤不由得想起當時的案件,薄靳言說過:“兇手的最終訴求,會反映在屍體上。”然而發現屍體後,卻發覺除了切割痕跡,沒有任何其他虐待折磨的傷痕。所以“切割屍體”這一點,就像他們勾勒出一個連環殺手的模糊圖像他幻想成爲殺手,以普通面貌隱匿在人羣中,尋找獵物……

    “霍小璐案呢?”薄靳言又問。

    簡瑤這回答得沒那麼快了,腦海中閃過那個案子的許多內容:一刀斃命、傷痕累累、三角關係……

    “不要東想西想。”薄靳言打斷她的思路,目光銳利清澈,“第一個涌進你腦子裏的鮮明特徵是什麼?”

    “嫉妒。”簡瑤乾脆的反過來打斷了他,“死者臉上的毀容傷口。”就是這點最突兀的行爲,牽引他們畫出兇手更可能是心理偏激的女孩,而不是爲錢而來的男孩。

    薄靳言的長指在旁邊的礦泉水瓶上輕輕一彈,發出“咚”一聲輕響。簡瑤看着他的小動作……噢,他挺愉悅。

    果然,他斜眸瞥她一眼:“還不感謝我?你已經變聰明瞭。”

    簡瑤忍着笑,又輕輕捏了捏他的手:“繼續啊。”

    薄靳言瞟了一眼她覆在自己手背上的素手,不緊不慢的說:“這個案子,目前你看到的現場特點是什麼?”

    簡瑤微一沉思,答:“混亂、兇殘。”

    薄靳言微擡起臉,眸色淺淡的望着她:“看,答案如此簡單。”

    簡瑤被他說得心頭微微一蕩,也有些熱血沸騰的感覺。他卻一揚眉,流水行雲般開始了推理側寫:

    “形容這個犯罪現場,更準確的用詞,是:‘毫無邏輯、慾望爆發’。

    在‘殺人機器’案的畫像裏,我提到過,心理變態的殺手分爲兩類:有組織能力和無組織能力。殺人機器孫勇,屬於有組織能力精心策劃、言語哄騙、有固定的殺人儀式。而這個兇手現場混亂、沒有邏輯,從證物看,他很可能還去吃了屋子裏的剩飯、換了衣服。有這個時間,他卻完全沒有去清除那些會暴露身份的痕跡連小學生都知道要抹去指紋。所以,無論他是否認識受害者一家,無論他們是否有過節,他都是屬於典型的‘無組織能力’殺手。

    這種人通常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我推測他體形削瘦、營養不良,是因爲長期嚴重精神病患者幾乎都會食慾不佳,並且美國科學家研究結論證實體形削瘦的人更容易患精神分裂。

    這種人因爲長期承受幻想和精神壓力,不可能太注意整潔,你會發現他的外形、住所,全都是混亂不堪;

    年齡2535歲,這一點我在‘殺人機器’案提到過。精神病患者發病一般在青少年期,潛伏發展期通常十年以上,纔會嚴重到現在這個程度。年齡不會更大,因爲那樣的話,他的精神或許已經崩潰,或許早已犯下其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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