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戴着耳機的女孩正在獨自奔跑,看似平常,卻又有些不太對勁。
早訓的時間,該去訓練館的都進去了,除了周羽。
有電話過來,周羽放慢速度,一隻手按住右邊耳機,“喂”了一聲。
“這會能接電話,他們還不讓你訓練”林扣扣的聲音傳了過來。
“一天一個電話,是要看我是不是活着”周羽故作輕鬆地問,乾脆在操場上走了起來。
三天前,就在喬芳返回錦城的當天下午,周羽接到了停訓通知。
因爲不被允許進訓練館,周羽唯一能做的,就是早上跑跑步,然後到宿舍樓下的健身房,自己做一點無氧訓練,還有等着隊裏的調查結果。
“爲什麼那麼吵”周羽問道。
周羽聽出來,林扣扣那邊有點嘈雜,隱約還有爭執聲。
“進局子了唄”林扣扣突然樂了起來。
周羽怔住:“出什麼事了”
在電話那頭笑了好半天,林扣扣才說出答案:“老蕭今天到派出所報案,蕭教練怕他被人留下,一定讓我跟過來。他在裏面做筆錄呢”
這下,周羽原地站住。
那晚文靜怡通知周羽,隊裏要跟她談話。過去之後,周羽才發現,所謂內奸事件不過是前菜,有人向隊裏匿名舉報周羽,說她的陪練資格不符合規定,涉嫌有人假公濟私,破壞隊內管理制度。
再接着,便是網上突然爆出一篇扒皮文章,聲情並茂地詳述了國家隊陪練z某如何憑藉強硬後臺,在隊裏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由此引出了她男友x某。總而言之,就是x某濫用自己地位和影響力,爲z某鋪了一條進國家隊的康莊大道。
而文章的結尾,從一位國家隊的女單選手y某在隊內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入手,揭露現代人情社會,一味任人唯親的弊端。
話說周羽這才知道,國家隊的陪練也是有遴選程序的,所以嚴指導的確給她開了綠燈。
文章裏沒有寫真名,不過下面的留言裏,有人已把誰是誰都講得明明白白。
這麼大的瓜,涉及到曾經的羽壇巨星,不上幾天熱搜,是不可能的。
一想到這兒,周羽就覺得心煩意亂。
倒是林扣扣心情還不錯:“席溪這回挺給力,昨天就是她在蕭家,當着老爺子的面,說服老蕭,光是網上貼個聲明根本不管用。現在問題的性質,已經是損害到公民名譽權,這事得找管得住的人評評理。”
周羽一愣,突然想到,前天晚上她給席溪打電話,席溪曾提到,回頭去問問她哥席江,有沒有解決的辦法。
報警
周羽一直以爲,這事得自己去查,然後到法院起訴。
“警方已經立案,這是很明顯的網絡誹謗案件,聽辦案的人說,如果查證屬實,當事人要負刑事責任,”林扣扣說着,又得意起來,“昨天席溪讓我帶她找的老蕭,看出來了吧,比起尚可,席溪更相信我。”
周羽:“”
掛斷電話,周羽深深嘆了口氣,這下她跟蕭子鋒,還真成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嘆什麼氣”有人不知什麼時候,站到了周羽跟前。
周羽猛地一擡頭,等看清楚對方,驚訝地脫口而出:“嚴指導回來了”
嚴指導已經好幾天沒來訓練館,據說是請了假。可還有另一種說法,他可能因爲這次風波,要被調職了。
按文靜怡的說法,只怕嚴指導凶多吉少。
“天天在這兒傻跑”嚴指導打量着周羽。
周羽略有些緊張地看着嚴指導,他突然找過來,一定是有什麼事要講。
“調查結果出來了。”嚴指導抱起雙臂道。
觀察半天嚴指導的表情,周羽無法確定,下面聽到的,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有什麼想法”嚴指導問了一句。
小心臟“怦怦”跳了幾下,周羽心一橫,索性豁出去了:“嚴指導,我什麼都沒有做過。我不是說文文打得不好,可薛洋的實力擺在那兒,根本不需要我給她通風報信,我不知道謠言怎麼就來了,如果因爲這事,又要把我退掉,我”
“打算跟你那朋友薛洋有樣學樣,跑到國外,幫人家打自己人”嚴指導打斷了周羽的話。
“不會”周羽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我是說,真讓我走,我也不會賴在這兒。可我會加倍努力地練球,只要一天不禁賽,我會向所有人證明,周羽打球靠的是自己的努力,不是什麼暗箱操作。”
“這話說得,我很想替你鼓掌。”嚴指導忽地笑了出來。
摸了摸下巴,嚴指導衝着周羽道:“東京公開賽的決賽,當時是全程直播,我都沒想到,趙子昂帶着幾個小夥子找出了視頻,一個鏡頭一個鏡頭地搜,就爲了找出蛛絲馬跡。”
周羽一臉訝然。這幾天,她能感覺出周圍氣氛緊張。除了衛青青和文靜怡她們,大家看周羽的眼神,都帶着躲閃。
沮喪是肯定的,可週羽沒想到,有人不聲不響地在幫她。
“這種辦法太笨,不過也挺管用,他們找到丹麥隊進場的畫面,有人從地上揀一個粉色的本子,隨後交給了薛洋,”嚴指導說到這裏,如釋重負地道:“這和薛洋講述的經過完全吻合。”
周羽差點眼淚要出來,所以,她現在清白了
“陪練的事”周羽還不放心。
“我挑一兩個陪練,需要看誰的臉色要沒這點權力,我還當什麼女隊主教練。”嚴指導不以爲然地道。
周羽:“”
“你以爲我在說大話”嚴指導“切”了一聲,“我是在爲國家選才,問心無愧。再說了,要是總被那些條條框框套住,個個都像薛洋一樣,跑到對手那邊去了。”
周羽笑了起來,隨即回過神:“您是說,薛洋也替我作證”
“她是主動聯繫我們這邊,澄清沒有所謂的通風報信。今天調查正式結束,確定你不存在任何不適當行爲,”嚴指導說到這裏,對周羽道:“你後面要做的事,是放下所有包袱,全心備戰。”
“我能打比賽了”到這時候了,周羽還有些不敢相信。
“你以爲我過來,就爲跟你閒聊”嚴指導好笑道:“我說,你也夠笨的,到現在搞不定錢桐生,只好我親自帶你。本來把你這包袱丟給老錢,輸贏賴不到我頭上。可現在不一樣了,你這回拿不到中國公開賽冠軍,我老嚴坐實了任人唯親,後頭你在這兒待不待得住,我不知道,反正我是要灰頭土臉了。”
“對不起”周羽驀地想到,在這件事上,被牽扯進來的嚴指導最無辜。
“這事怪不到你,”嚴指導擺了擺手,“咱們不跟人玩陰的,是騾子是馬,回頭賽場上見”
運動員餐廳的一張桌邊,衛青青舉起了手裏的酸奶,衝着對面的兩個女孩道:“今天什麼都不說了,咱們爲周羽幹上一杯”
周羽不好意思地看看四周:“那個小聲一點吧,又沒什麼重要的事。”
“爲什麼要小聲,咱們光明正大,”文靜怡一下勾住了周羽脖子,高聲道:“祝賀周羽沒有被居心叵測的人擠掉,也祝賀我多了一個新對手”
“謝謝,”周羽將自己面前的酸奶舉了起來,“讓你們替我費心了。”
“客氣啥,”衛青青笑道:“話說回來,誰都沒想到,薛洋居然幫你出頭。聽說當時爲了去國外打球的事,她跟這邊領導鬧得很僵。結果這次爲了朋友,主動打電話來。別說,這麼夠義氣,我都快喜歡上她了。”
“我剛纔給她打了電話,她說看不上那種抹黑人的手段,”周羽想想,就笑了,“她是挺不錯的,下回吧,我一定把她拉進夥。”
話說到這裏,周羽站起身,朝不遠處招了招手。趙子昂和馮敘正端着盤子找座位。
等兩人過來坐下,周羽道:“你們一直在訓練,我也沒來得及說,謝謝你們啊,聽說你們爲了幫我,擠出睡覺時間看視頻。”
“沒事,”趙子昂隨口道:“大家是朋友,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馮敘瞧着周羽:“知道這事是誰幹的”
周羽點了點頭,她當然猜得出來,並且基本上確定了。薛洋告訴她,那晚偷拍的人裏頭,有一個就是袁樂。
而周羽甚至懷疑,之後那篇文章,也與這兩個人脫不了干係。
“袁樂算是得逞了,拿到一箇中國公開賽外卡,不過這回隊領導被氣得夠嗆,”衛青青心直口快地道:“哪有這樣的,爲了一場比賽,沒有一點集體榮譽感,還給隊友潑髒水”
“都知道她和申教練搗鬼,還治不了她們。”文靜怡也是不服。
“現在什麼事都講證據,據說隊裏找兩人談話的時候,她們矢口否認,”趙子昂說着,瞧向周羽:“我看到了蕭指導賬號發的聲明,希望你們能儘快找到證據。”
“你們覺得,單靠袁樂和她教練兩個,能把水攪這麼渾”衛青青疑惑地問。
“所以纔要把事情查清楚,不管兩人後面有沒有人,不查到真相,或許下一個被誣衊的就是你我。”趙子昂回道。
周羽託着腮想了好一會,如果就爲了打上一場比賽,才搞出這事,那二位未免用力過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