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思剛定我又想起方纔拉着我的小男孩來,進了小黑屋之後就沒再見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躲在屋裏,還是趁我不注意的時候跑出去了。但想來也就在福澤園裏,家大人要是發現孩子丟了,肯定也找得到。我這邊還一個生死未卜的呢,就不去操那份子心了。
掌櫃的端了杯水過來,“小兄弟,你這朋友到底怎麼弄的,福澤園裏出來的”
我接過水道了謝,又點點頭。他上下打量我,“說真的,福澤園也就是塊普通墓地,要換了別的地方,我還真懷疑你倆是不是幹了什麼偷墳掘墓的事兒。”
“沒有,本來我倆是去祭拜朋友的,他先一步。福澤園後頭有排平房您知道嘛,我朋友不知道怎麼就在那暈過去了,嚇得我趕緊把他背出來。”
“哦,曉得,以前是老劉頭呆的地方,他值夜,平日裏也幫忙收拾家屬留下來的東西。不過頭兩年歲數大了,沒了。再後來也沒專門安排人值夜了。”
“對,就那地方,現在屋子都閒置,擺了些工具和花圈紙人,瞧着挺瘮人的。”
掌櫃的又是一笑,“你們小年輕,平常不怎麼接觸這個,心裏難免不自在。像我們跟這些都打了半輩子交道,也就沒什麼好怕的。”
我往門外瞧了瞧,“老闆,跟您打聽一下,這地段不賴吧,怎麼會有個陵園呢”
老闆喝了口茶,“嗨,哪個地方沒陵園啊,要說也只能說是社會發展太快,當年這裏就算是郊區了,我小時候福澤園邊上還是田地呢。可後來榮城大開發,開發來開發去,不知怎麼就把這塊地方給包起來了。”
“政府就沒想着把這些都給搬走”
“怎麼搬郊區那的萬寶園倒是個新陵園,可你想把福澤園搬過去不現實,裏邊躺了多少人呢。咱們中國人不就講究個入土爲安,你要是大動干戈的把他們都遷走,亡人挪窩可不比活人便宜。”
我點點頭,“這倒是。”
“再一個,就算他們把福澤園給遷走了,這塊地兒誰敢用以前也就得是學校那種生氣重的敢蓋在亂葬崗子上,墳地上邊建陽宅,不賠死纔怪。再說了復興路邊上就有一座學校了,所以這塊地兒就算真空出來,也沒什麼用處,這兩年政府索性把邊上的巷子都封了,就留了條拐巷,一般人找不到這來。”
我有些疑惑,“弄得這麼隱蔽,那你們就不在意”
“哈哈,我們在意什麼,我們做的都是亡人生意,真上五里弄來的人,多半有些難過事兒,而且基本都是榮城本地人,自己就找來了。落葉得歸根,要是個外地人出了事兒,一般直接就送回去了,不來這裏。當地人都知道五里弄是個啥,擋起來也挺好,免得每次路過都不舒服。”
“是這麼個理兒。”
跟老闆聊着天,我掏出手機看了看,才十分鐘,還得等個五分鐘。剛揣好手機,就聽到邊上傳來“咚”的一聲,把我給驚着了。“老闆,什麼動靜”
老闆也屏息聽了一下,又是一聲。“咚”
老闆忙把杯子放下,“別看了,棺材裏的動靜,怕是你朋友醒了”
我一聽也撂下杯子,扶住棺材蓋,用力一推,棺材開了條大縫。把臉湊過去,就見常威晃晃悠悠擡起一隻手,虛握成拳,然後無力地砸向棺材板,發出“咚”的聲響。
“醒了,真醒了,老闆幫手把蓋子給揭了。”
下了棺材蓋,我趴在邊上關切地問:“老常老常,你怎麼樣”
“悶水”
我一探身把他拽了起來,扶着他坐在棺材裏,然後伸手抓過杯子貼在他嘴邊,他勉強地小口啜飲,等把一整杯水灌下去,面上總算有了幾分血色,也不知道是緩過來了,還是剛纔氣悶給憋的。
續進去兩杯水,他環顧左右,“這是哪兒”
“五里弄的棺材鋪。”
他聞言這才長出一口氣,“唉老子剛纔還以爲讓人給埋了”
我想象了一下,他剛纔醒來的時候發現周圍黑漆漆,自己躺在一個箱子裏,那就是棺材了,換了我,我估計也得嚇瘋了。
“哪能呢,店老闆說你中了屍毒,我倆用偏方呢,你看這還不到一刻鐘就醒過來了,好使。”
常威虛弱地點點頭,這會兒他頭髮凌亂,衣衫不整,剛纔以爲中暑讓我給脫的。伸手扶住棺材板就要往起站,剛起來一點又坐了回去。掌櫃的忙過來跟我一起搭手,這才把他從棺材裏給弄了出來。
常威不經意地掃了一眼掌櫃的,那意思是不方便說,我立馬會意,“走得好好的怎麼還中毒了,我當你剛纔是中暑了,得虧老闆是明白人,要不你現在還昏着呢。”
常威衝掌櫃的點點頭,“謝了。”
“謝啥,人沒事兒就行,你姓常,也是榮城人吧,那就不見外。”
常威又緩了會兒,從兜裏掏出錢夾,拿了五百塊錢,“老闆,我這朋友是外地人,您這熟,幫我們弄點喫的,再拿瓶酒,咱一起喝點。”
店老闆擺擺手,“行,反正我今天也沒買賣,難得有人陪我聊天,喝點。”
我拿過錢塞他手裏,“別,借您地方就挺打擾了,酒菜得算我倆的。”
老闆推脫了兩下,就拿着錢出門了。我這才坐回椅子裏,常威從口袋裏又掏出倆東西,一個是手機,一個像手機,我見過,就是甄一言之前用過的那個追蹤器,不過現在都是關機狀態,應該是沒電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你在哪兒找到的我”
“墳地邊上,就福澤園裏邊有排小平房,你跟一屋子紙人紙馬呆着,捋一捋,你還記得點啥不”
常威想了想,“我昨晚開車找目標,最終在復興路這邊發現的動靜,仔細確認了下,目標就在這五里弄。我把車停了,自己進來找。”
“等會兒,你給我發信息說他在五里弄的時候,得三點了吧,膽挺肥啊”
“呵,我是榮城人,福澤園裏就躺了幾個認識的,我還怕這個了”
“嗯,在理。”
“我順着指示找,那會兒街面上的鋪面都關了,但我越往裏邊走,信號就越強。”
“那你見着他沒有”
常威搖了搖頭,“沒印象了,應當是沒見着,而且昨晚只是來確認的,就算見着了也不會行動。”
“然後呢你是怎麼躺進小黑屋的”
“不知道,我的記憶到這裏就中斷了。”
我撓撓頭,“啥不應該啊,你又沒喝酒,沒理由這半截地兒鬧斷片啊。”
“感覺上就像是喝了酒。”
“會不會是被偷襲了,說起來你現在身上有沒有哪兒不得勁兒的”
常威活動了一下,“就是骨頭節子有些痠麻,倒是沒有哪兒覺得疼。”
“嗯,我也看了,沒傷,也就是說昨晚你沒跟任何人動手,莫名其妙就昏在小黑屋了。”
“你說的福澤園小黑屋,我也沒印象,我記得並沒有走進福澤園。”
我咬着食指關節,“這就真是邪了門。”
常威調整了下姿勢,“說說你吧,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我昨晚收了你的信息,今早才發現。想問問你找到什麼沒有,可你一直沒回信息。過了晌午我就有點坐不住,就想着來五里弄探探。好傢伙你就不能說是福壽街啊,虧我還找半天五里弄,最後問了你們家和伯才知道的地方。”
“習慣了,當時心思沒在那,下意識的就寫了五里弄。”
“嗯,你媳婦兒今天帶姑娘們去做大保健,席凡帶着二大爺找老戰友敘舊,我剛好有個由頭來找你。來了才知道這地方是做什麼買賣的,把我給膈應壞了。我又沒個目標,就往福壽街裏走,看到福澤園我就想,如果你要找的目標真在這,那福澤園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然後我就進去問,工作人員倒是說沒見過你。我就想着自己轉轉,後來在墓地邊上抽菸的時候,有個頑皮的小男孩,許是走丟了,在那哭。我就帶着他找家長,結果他把我給溜了,直接給我領到墓地後邊的小平房,也不知道是想嚇我還是幹嘛,就進了你呆的那屋,裏邊全是紙人紙馬。”
常威突然擡頭看着我,“小男孩”
“對啊,小男孩,把我領進去之後孩子就閃了,後來我就瞧見你了,趕緊把你弄出來,也沒顧上他。”
“小男孩”
我見他念叨着小男孩,“咋啦,你該不會覺得那娃有問題吧不過說起來那孩子確實挺皮,可就他那一身打扮也不太可能有問題,你們的目標要麼妖怪要麼精怪,那可是個打扮得倍兒時髦的小帥哥。”
無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