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都市妖行記 >第四百二十七章 苦命傒囊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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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徒弟有酒喝,倒是不去多想,只是年輕後生酒量實在不行,才喝了三五杯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柳五爺把他扶回屋裏,聽到均勻的鼾聲,這才放心出來。

    執賓吃了口菜,“睡過去了”

    柳五爺點點頭,坐下來仰頭喝乾,“老哥,你說,他這是”

    執賓放下筷子,“柳老弟,你膽子總是大些,要不陪我去看看”

    柳五爺心裏發毛,但執賓這麼說了,加上兩人同行,倒也不那麼害怕。“那我去取墨斗。”

    “嗨,不用,就是去看看,若我猜得不錯,你無須出聲,我自己便可料理了。”

    柳五爺聽執賓說得鑿鑿,當下也多了幾分底氣,緊了緊腰帶,這便起身跟着他出了後門。偏院後門出來不遠處便是水田,而背後則是土坡,只有一些歪脖子樹,和裸露一半的岩石。

    依照小徒弟所說,他見到那小孩的地方就是在土坡上,執賓小心翼翼地走上去,左右看了看,並沒有見到什麼小男孩。想了想,他便拉扯柳五爺坐在石塊上。柳五爺有些不明所以,有心想問,但執賓讓他莫要出聲,靜靜等待即可,一會兒看到什麼都要沉住氣。

    倆人就這麼坐了得有一刻鐘時間,也幸虧二人之前喝了不少酒,這會兒身上酒力作用,倒是一點不覺得寒意。柳五爺左右看着,突然他聽到一個聲音,是一陣笑聲,聲音很輕,又很稚嫩,像是小孩子發出來的。

    他立馬就坐直了,豎起耳朵仔細聽,很快他就又聽到了那個聲音,比剛纔要清晰了一些,好像是來自身後。他便轉身去看,就見執賓已經站起來了,他往後邊走了兩步,那兒也是幾塊石頭,但形狀極不規則,並不能坐人。柳五爺也站起了身,想看看那邊有什麼。

    他就見執賓突然有了動作,伸手在石頭那晃呀晃,走過去一看,不由得精神一震,那兩塊石頭之間,居然真的有一個小男孩,面容可愛,穿着得體,正和執賓在鬧着玩。

    執賓將手懸在他面前,而他則是高高舉起一隻手,似乎想要去牽執賓的手,但因爲執賓一直在逗他,所以老也牽不到。不過小男孩並不氣餒,繼續在那夠,還一邊發出開心的笑聲,看着十分可愛。

    柳五爺嘖嘖稱奇,就站在旁邊看,那執賓逗弄了一陣,突然把手放低讓那孩子牽住,接着也握住了小男孩的手,口中念道:“來來來,帶你去看個好東西。”

    兩步便將小男孩拉出了石堆,然後往後門走去。柳五爺趕忙跟上,而那小男孩也不急也不鬧,彷彿很開心的樣子,就這麼跟着執賓往前走。三人前後腳進了偏院,可當柳五爺拉好門要去看那小男孩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執賓的手中空空如也。

    柳五爺忙又推開門往外面瞧了瞧,也沒見着孩子,回頭問道:“咦,那小娃子呢”

    執賓左右慢慢地晃着手,“塵歸塵土歸土,已然重歸大道了。”

    “啥咋回事兒啊”

    “莫急,來來來,待我慢慢同你說明。”

    兩人坐回桌前,執賓才告訴柳五爺,原來方纔他們見到的那個孩子,並非凡人,或者說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精怪,何爲精怪這個玩意兒咱們在之前曾經多次深入介紹過,這邊就不再贅述了,這種精怪名爲傒囊。

    此物在古書中偶有記載,比較有名的一篇便是出自搜神記,說是吳郡人諸葛恪擔任丹陽太守的時候,曾經出獵。在兩座山之間,發現有一個小孩,伸手想要牽人。諸葛恪就牽住他,並把它帶離原來的地方。而當那小孩離開了原來的地方,就化爲塵土了。他的部下非常驚奇,以爲諸葛恪是神人。

    諸葛恪便給他解釋,說是此事記載在白澤圖內,曰:兩山之間,其精如小兒,見人,則伸手欲引人,名曰“傒囊”,引去故地,則死。並不是我神奇,而是你們沒聽過這個故事罷了。

    執賓將這個故事說明,柳五爺自然也就明白了。執賓又道:“這故事我也是聽長輩說的,白澤圖我自然是無緣得見,但搜神記我卻還能找到,的確是有這麼一個故事。後來我便同長輩們打聽這傒囊的來歷,要說起來,也是頗多辛酸啊。”

    “哦這裏頭還有緣由”

    執賓點點頭,“柳老弟,你是打棺材的,自然知道,髫齡之子夭亡無棺。”

    “這自然曉得,稚子夭折,是向來不用棺木下葬的。”

    “是啊,以其年紀尚小,用棺入祖墳恐對生人不利。所以夭折之子都是另尋一處墳地,講究的還有可能甕葬,不講究的拿個草蓆捲上就給埋了。空有墳頭卻連塊碑都沒有,墳頭樹上繫着一條白布,以其爲亡靈引路,且再也不事祭拜。”

    “這些我倒聽說過,那甕葬在南方頗爲盛行,不止小孩,有些大人葬後許多年,後人還要開棺撿骨,盛於甕中二次下葬,稱爲撿金。”

    “是了,這是復葬形式之一,年代非常久遠,可追至先秦百越時代。但你可知道,夭亡之人是不撿金的。而這種甕葬有個特別之處,尋常甕葬,甕盛骨殖,再用一個瓦盆當做棺蓋倒扣在甕口,頂上拿碎瓦片壓兩張黃表紙。而夭亡之人的棺蓋,也就是那個瓦盆,上面其實是有一個小孔的。”

    “哦”

    “這小孔或是用工具鑽出,或是隨意鑿出,但必定有這麼一個小孔。然後再以碎瓦壓黃表紙,單從外邊看是分不出來的,一般人也不可能去觸碰人家壓在甕頂上的黃表紙。”

    “這,倒是個什麼講究”

    “說法很多,甕葬的說法多是模擬母胎,將人的骨殖以嬰兒之姿放入甕中,希望他能順利投生。而夭亡或是橫死之人,要麼靈魂尚未強健,要麼就是受到重創,古人認爲這種靈魂是無力穿透甕棺昇天投胎的。爲了幫助他們,就要在棺蓋瓦盆上鑿一個孔,便於它出棺昇天。”

    “原來如此,古人的想法雖然荒誕,卻又非常講理呢。”

    “其實總歸是寄託了生者的哀思,恐故人死後無家,纔買棺置陰宅。又苦其無銀財可用,這便點蠟燒紙。說來說去,亡者究竟享用到了沒有,無人可知。但生者總歸是心裏好受一些,你我皆是生人。不去同情這些傷心之人,難道還真要爲亡者打點麼怕也是有心無力呢。”

    “哈哈,老哥今天喝多了,竟把斷自家營生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是,怎麼扯到這了,說那傒囊。這夭亡之人,甕葬於地下,因爲無碑,年深日久根本沒人知道。但我曾聽說,倘若這孩子年紀尚小,卻有超出同齡人的智慧,夭亡之後靈魂不會輕易散去,而是依舊留在屍骨之上,在特殊的環境之下產生變化,就會生成精怪傒囊。”

    “也就是說,傒囊乃是夭亡之子的魂靈所生”

    “對,所以傒囊本性無害,它恐怕是記得一些生前事,見到有人來,便如尋常小孩一樣,要牽手鬨鬧。你若有心,陪他玩玩本也無礙,可傒囊畢竟是屍體生成的精怪,身上自帶屍毒。你同他玩耍,很容易便屍氣入體,輕則倒地昏迷,重則大病一場,身體羸弱者因此喪命也不稀奇。”

    “所以見着傒囊,雖感念他生前早夭,唏噓可憐,但還是要將他除去,免得誤害他人。要除去他卻也簡單,傒囊由屍體所生,他是不能夠離開甕棺所在的。倘若離開了,很快便會化作塵土,重歸大道。”

    柳五爺恍然大悟,“所以你方纔將他帶進偏院,一瞬間他就化爲烏有了。可是難道傒囊自己不知道嗎他又怎麼會肯跟着你走”

    執賓長嘆一口氣,“他他終歸,還是個孩子啊。生前又聰慧過人,見到大人便非常喜歡。而他由屍體生成精怪不知過了多少年,此間的孤獨便是成人都受不得,更何況一個孩子。他見到你,便伸手要你牽,要同你玩。倘若你要帶他走,他又怎會不允”

    柳五爺聽到這裏,竟然有些悵然,伸手抹了一把眼角,“罷罷罷,這些亡者早歸大道便好了,偏要作妖來騙些眼淚,下回我若見得,也要帶他回去。”

    故事講到這裏就結束了,柳掌櫃夾了塊豬頭肉,“我以前聽爺爺講的時候,總是當故事聽的。但今天見着了屍毒之症,心裏還是相信了幾分。不過傒囊到底存不存在,那就說不清楚了,畢竟咱們誰也沒見過不是。”

    我端起杯子跟常威碰了一個,誰說沒見過,我跟他分別見了一次。也就是說我們見到的那個要牽牽的小男孩應該就是傒囊,而這個傒囊出自神祕組織。但聽了柳掌櫃的故事我們又有些納悶,據柳五爺的執賓朋友說,傒囊是不能離開甕棺故地的,一旦離開就會消亡。可這娃不止離開了,還把我倆溜得跟個啥似的。

    這時候店門口有人喊:“柳掌櫃,你要的菜。”

    “唉,送進來。”

    “我不,您勞駕出來拿唄。”

    “慫娃。”

    無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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