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時間已經十二點鐘了，小區裏大多數燈光都已經熄滅，花玥擡頭看了一眼自己家，燈光還是亮着的。
沮喪感襲來，好可怕啊。這段時間該消的委屈都消化得差不多了，但她可能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花君川。父女倆之間像隔了一條鴻溝，這隔閡隨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深。
符承堯當然不希望她回去，他是挺自私的，甚至會想，要是花玥現在完全是他的就好了。但是理智告訴他不可以，她會難過的。
符承堯擡頭望向花家的樓層，漆黑的眼裏深邃幽冷，低眸看花玥的瞬間又恢復了平靜，“我在外面等着你，要是你難過，就出來找我，我帶你回我那。”
花玥被嚇了一跳。這是什麼操作？她纔不需要。“你也回去吧，不需要這樣，我沒事的。”
符承堯不跟她爭，手搭上她的肩膀，“花玥，你準備怎麼解釋這麼晚纔回家啊？”他低低笑了一聲，“要不然你現在親我一下，我教你說謊好不好？”
符承堯不必聽她的回答，也知道她會說不好。花玥果然搖頭，“不要你教。”她根本不打算解釋，不說話比說什麼都好。
花君川還在跟她慪氣，韓婉顧及身份不便不會細問，江禹更是什麼都不管的人，她本來就無需解釋。
兩人一起走到樓梯口，必須分別。符承堯還想開口規勸，花玥臉色突然一變，拽着他衣角往轉角的黑暗處躲。
符承堯眉梢一挑，顯然也聽到了開門聲。他不慌不忙，看到花玥緊張兮兮的樣子他就想笑，配合地隨她躲在陰暗處。
花玥心裏發慌，要是那人路過這邊稍微一轉頭，估計就可以看見他們了。
符承堯戳了戳花玥軟嫩的臉頰，“你很緊張啊？”
“噓！”花玥想伸手捂住他的嘴，可是想到上次掌心被親了一下，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
黑暗安靜的夜中，細微的聲音也變得格外清晰。
符承堯彎了彎嘴角，突然俯身，這時候她應該不會推開他吧？誰知吻到了她的手背。
花玥猜中了他的心思，及時做好防範，捂住了自己的脣。她這樣平和的人，心中都忍不住生出些許得意——你看，我超機智的。
符承堯微微一愣，那雙澄澈的眼眸裏倒映着星星點點的光，格外璀璨。他離得那麼近，自然看清了其中的小小炫耀。他一點都不生氣，心中只有鋪天蓋地的甜蜜，她真是哪裏都好，哪裏都可愛。
符承堯感覺自己要忍不住笑，上前擁住她，埋首在她頸間，遮掩笑意。空氣變得香香甜甜，全是她的馨香味道。
花玥像是在和他較勁，一邊捂住自己的嘴脣，一邊抵住他的胸膛。
腳步聲臨近，有人走過來了，憑聲音就能感覺到，離他們越來越近。花玥開始亂想，要是被發現了，就徹底完了。
腳步聲似乎在他們身側停下，花玥睜大了眼睛，心快要跳出胸腔。
埋首在她頸窩的少年，突然輕輕親吻了她的鎖骨。她一瞬間有些腿軟，酥麻感控制不住地涌來。然而她不能吭聲，忍耐到極點，就擡起腳，不痛不癢地踩了他一下。她怕踩重了符承堯叫出聲，這樣只是想提醒他，你安分一點。
好在出來查看的那人沒一會兒就回去了。
花玥隱隱約約聽見韓婉的聲音，“外面有人？”
江禹的聲音低沉，“沒有。”
韓婉失望地回道：“哦。”
花玥這才知道，方纔的人是江禹。她和符承堯站在陰暗處，她只顧着跟符承堯較勁了，也不知道江禹到底看到他們沒有。應該沒有吧？看到了他不會那麼平靜地走開，也不會騙韓婉。
花玥心裏鬆了一口氣，另一口氣卻不由自主地提了起來，家人竟然都沒休息。她心情複雜，對符承堯說道：“你快回去吧。”
花玥今天心裏總有份難以控制的焦慮不安，符承堯人生軌跡的變動，她跳舞帶來的一系列後果，都需要她去面對，一時間有些茫然無措，但她無法逃避。
符承堯墨黑的眼眸幽深，突然開口，“花玥。”
“嗯？”
“你不要害怕，我在。”
無論發生什麼，你都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和我在一起，也不要擔心你跳舞的後果。就算我粉身碎骨，也要讓你未來的路平坦無憂。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有那麼一刻，他清晰地感覺到了她的惶惶不安，那是她曾經避開他的緣由嗎？
符承堯皺眉，感覺有什麼自己抓不住的東西一直存在，橫亙在他們之間，催生了莫名的緊迫感，促使他去學着成熟，告訴他必須強大。
花玥聽到這句話，睫毛輕顫，心卻奇異地安定下來了。她小聲應道：“嗯，我不怕。”
花家果然都沒睡。花玥有家裏的鑰匙，她打開門時，所有人都一起擡頭看她。
花君川和韓婉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一個枯燥的新聞節目。他們兩個人坐得很遠，氣氛很奇怪，看起來倒像是在冷戰。
江禹從洗手間走出來，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冷冷別開了頭，一聲不吭地回了他自己房間。房門被重重關上，這道聲音似乎驚醒了所有人。
花君川沉吟片刻，看了花玥一眼，開口道：“先去休息吧，能回來了就好。”他眼下一片青黑，顯然昨日也沒睡好。
這是前世今生，花君川第一次對她做出讓步，連旁邊的韓婉都有幾分驚訝。他到底是花玥的父親。雖然不像別的父親那樣細心關懷自己的女兒，可是他看着她出生，看着她長大，她的咿呀學語、乖巧懂事，他統統看在眼裏。血濃於水。
花玥輕輕嗯了一聲，低着頭，不讓他看見自己眼眶裏一瞬間涌上來的淚。
她去洗手間洗漱完，花君川和韓婉還在原來的位置。
花玥走過去，“對不起，爸爸，阿姨。”她始終眼眸低垂，說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不敢再看他們的反應。
外面的電視聲音沒一會兒就停了下來，他們也回房間休息了。
花玥心裏酸痠軟軟，五味雜陳。她甚至在想，上一世她死了以後，爸爸和阿姨怎麼樣了？只是單純想想就控制不住地難過，直到今晚，她走近，才發現爸爸鬢間也有了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