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玥去洗手間已經十五分鐘了,未歸。符承堯眉頭皺起,“我出去一趟。”她沒回來他不放心。

    KTV本來就是人員複雜的地方,哪怕這地方算是孟誠的地盤,但是符承堯心裏莫名的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會發生。

    林立巖噗嗤一笑,“符哥,這才幾分鐘啊,人家上個廁所你都要跟着,小心被當成變態。”

    符承堯沒有說話,獨自起身出門。幽靜的過道,傳來一道酒瓶碎裂的聲響,他的心驟然揪緊,大腦有一剎那的空白。

    身體不由自主地直奔聲音的來源跑去,他似乎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似按捺不住的癲狂,又彷彿要頃刻間停滯。

    符承堯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那是種從心底涌上來的可怕的感覺,可以瞬間摧毀他的美好、奪走他唯一的希望。

    符承堯聽到了一道尖銳的女聲,“……你做不到的,但是我可以,現在你知道他爲什麼會被趕出符家了吧!哪怕他是個殺人犯,我依然喜歡他!”

    哪怕他是個殺人犯……花玥睜大眼睛,蘇瑩手中拿着撞碎的半截酒瓶,銳利的斷口處反射着幽幽冷光。

    花玥來不及躲閃。前世生命最後一刻的那種無助與無力,似乎再次出現。她手腳發涼,身體僵住,明明差一點她就可以趁蘇瑩不注意,往身後的洗手間跑去。

    可是他們的距離那麼近,蘇瑩突然發難,手已經狠狠揮了下來,花玥無法逃脫,刺骨的寒冷與絕望將她淹沒。

    下一刻,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將她包圍。她聞見少年身上淡淡的冷冽氣息,他將她緊緊護在懷中,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血腥味道。

    花玥怔住,她擡起眼眸,發現符承堯也在低頭看她。他艱難地扯了一個笑容,“別怕。”

    蘇瑩手中的酒瓶脫手落下,摔得粉碎,“我……符承堯……我不是故意的,你爲什麼……爲什麼……”

    “蘇瑩!”肖述景也趕了過來。

    “肖……肖述景,怎麼辦?怎麼辦!我不是故意的……”蘇瑩崩潰地大哭起來,“我只是、只是……”

    肖述景看到符承堯腳邊落下點點滴滴的血跡,在淺色的地板上顯得格外刺眼。他下意識地將蘇瑩拉到身邊。

    蘇瑩臉色慘白,身子哆嗦着,靠到了肖述景懷裏,這是她此時唯一的依靠。

    肖述景護住蘇瑩,猶豫着喊符承堯,“阿堯……”

    符承堯並沒有看向他們這邊,他的眼睛漆黑,似暈不開的一點濃墨,望進去如同墜入無盡的深淵。

    “花玥。”符承堯的嗓音沙啞,看着懷裏珍視之人,柔聲說道:“我不是殺人犯,我不是,你別害怕我。”

    花玥的淚水奪眶而出,大顆大顆地滑落,“符承堯……”你怎麼樣,你疼不疼啊?

    剛剛那一瞬間,她似乎聽到了銳器刺入皮肉的聲音。

    符承堯好似陷入了魔障,死死抱住花玥,不肯鬆手。花玥顫抖着伸出雙手環住他的腰,碰到手臂一側已然濡溼,是他的血。

    林立巖他們察覺情況不對急忙趕過來時,被眼前的景象驚得頭皮發麻。

    “臥槽,什麼情況?快打120啊!”

    今晚的溫度格外冷。花玥坐在走廊冰涼的椅子上,抱住雙膝,好像這樣可以多給自己一點溫暖。

    “玥玥。”葉彤猶豫着勸解道:“你別擔心,醫生剛剛說了,酒瓶子劃得傷口不深,取出裏面的玻璃碎片,再縫上幾針就好,符承堯沒有事的。”

    花玥脣色蒼白,輕輕搖了搖頭。她身上被冷汗浸溼,現在坐在外面,寒風一吹,渾身冰涼。

    沒人能理解她那一刻的感受,前世今生彷彿在剎那間重合,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前世符承堯曾經的無力與絕望。

    那時的符承堯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死在懷裏,失去心跳,沒了呼吸。一瞬間發生的變故,卻能讓人永世絕望。

    花玥忽然想起,前世符承堯的表情。他的眼眸如一汪死水般沉寂,全然沒有一絲光彩。他的手指在顫抖,跪在地上,死死抱着她逐漸冰涼的身體,如同絕望的困獸,永遠也衝不破禁錮的牢籠。

    不久前她許下的願望多麼可笑啊。前世的符承堯,怎麼可能會忘記她?她的死會永遠刻在他的心上,哪怕他能活下去,直到白髮蒼蒼,二十歲就死去的她依然是一道揮之不去的魔障,是他一輩子走不出的執念。

    縫針的小手術進行的時間不長,沒過多久,醫生出來,“病人沒事了,情況穩定,只是血流的有點多,縫了針,之後好好養傷就行。誰是花玥?”

    花玥站起身來,蒼白的小臉沒有一絲血色。

    醫生心裏嘆息,這些年輕人的愛情啊,他不懂。他想讓小姑娘放鬆下來,溫和說道:“哈哈哈,你別緊張,他沒有大礙,只是想見你,你去看看他吧。”

    醫生說完就離開了,心想,現在的小年輕,怎麼談個戀愛都能這麼瘋狂。

    隔着一扇門,花玥的手緊緊攥成拳頭。紛亂的記憶衝擊着她的腦海,她感覺頭隱隱作疼。

    她想起蘇瑩之前說的話——你知道符承堯爲什麼被趕出符家嗎?桑柔懷孕了,他爸爸的孩子,是他讓桑柔流產的,他親手殺了那個孩子。很有趣是不是?如果那不是個胚胎的話,符承堯就是殺人犯,他是殺人犯你還敢喜歡嗎?你不敢,可是我敢,我喜歡他,我什麼都不在乎……

    花玥推開病房門,符承堯的目光望過來,墨黑的眼眸,深不見底。兩人之間一時陷入無盡的沉默。

    符承堯緊攥着白色的牀單,手背青筋暴起。他不確定蘇瑩對花玥說過什麼,但強烈的直覺告訴他,花玥已經知道了他離開符家的原因。

    桑柔的孩子沒了,他跟符毅修徹底鬧翻,孤身一人來到另一座陌生的城市,放逐自己。

    花玥小臉蒼白,黑色的瞳眸倒映着少年的身影。

    符承堯咬牙,萬般思緒涌上心頭,“花玥,你別怕我。”過了一會兒,見花玥依然不答,他又補充道:“還有,不許跟我說分手。”那語氣冷硬而霸道。

    不許說,真的別說。你自己答應過的,不會輕易拋棄我。

    花玥嘆了口氣,走近幾步站在他的牀邊。

    現在已經凌晨一點多了,外面呼呼吹着寒風,窗戶卻開了一條縫,符承堯的額發被風輕輕吹動。他執意要護士開窗,讓他此刻可以保持清醒。

    花玥先把窗戶關好,又走回他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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