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尚不太平,擔心花玥獨自回學校會遇到危險,符承堯乾脆把她劉在身邊,這一待就到了十月下旬。

    花玥對於學業有幾分惶恐,“我一直不去上課,K大會不會開除我啊?”她這樣“逃課”,實在是太不像規規矩矩唸書的大學生了。

    符承堯斬釘截鐵地回道:“不會。”

    十月的最後一天,符家出了一件大事,符毅修快不行了。他在醫院時而昏睡時而清醒,但是醫生說之前的治療沒有什麼成效,他們也無能爲力了。

    符承堯到底是他的親生兒子,沉默許久,還是去醫院探望了符毅修。

    當時符老爺子也在。花玥在走廊上遇見這位老人時,他已經和先前那次見面的狀態完全不一樣,增添了許多白髮,人也越發憔悴。

    花玥仍是默默地給符老爺子微微鞠躬,行了個晚輩的禮。這次符老爺子認認真真地打量了她一番,看着看着眼角泛出一點淚花。最後別過頭,對符承堯說道:“你進去看看他吧。”

    符承堯點了點頭,看向身後的保鏢,“保護好她。”這些都是他自己的人,如今他誰也不信任,包括符老爺子。

    符老爺子心頭一怔,嘆息一聲,到底是離心了。

    花玥低垂着頭,靜靜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過了一會兒,符老爺子拄着柺杖走過來。他聲音裏滿是滄桑,“符承堯很喜歡你。”

    花玥沒想到符老爺子會主動跟她聊天,驚訝地擡頭看向他。

    符老爺子神情無奈,“我到今天才想通,符家的男人,每一個都是癡情種。”

    花玥輕聲問道:“您爲什麼這麼說?”

    “裏面躺着的那個人,是我的兒子,他到死也忘不了符承堯的母親,只是他這輩子活得糊塗,至今還捨不得一個替身。”符老爺子目光深遠,“我其實……年輕時候,也沒比他好到哪去,甚至比他更加可悲。我愛的人,至死可能都沒喜歡過我。”

    花玥聽到這些往事略有尷尬,而且說的這人還是符承堯的爺爺,她只能柔聲安慰道:“您別傷心。”

    符老爺子搖了搖頭,沒再多言。外面的天空晴朗湛藍,他喜歡的人也曾是這樣一個年輕朝氣的小姑娘啊。

    他總是斥責符毅修和符承堯栽在愛情上面,但是這一切最初的來源,是可悲的自己。

    他深愛的人,曾是梁軒的未婚妻。命運弄人,她爲符老爺子生下了孩子後,卻得了抑鬱症,絕望於不能與梁軒在一起死去。她說她這輩子再也不會回頭,卻沒有想過,符老爺子的餘生會有多麼可悲可憐。

    梁家和符家的恩怨,由此開始。說白了,抱着一輩子怨念不肯放下的人,還是自私的符老爺子。這個祕密被深藏,以後大概也會隨他埋進黃土。

    符承堯出來時,臉色不太好看。

    符老爺子迎上去,“怎麼樣?”

    符承堯笑容冷冷的,“他想見一見桑柔。”

    一時沉默。

    符老爺子說道:“還是讓他見一面吧。”他頓了頓,看了一眼花玥,“你們以後,好好在一起。”說完也不看符承堯的臉色,轉身離開了。

    符承堯怔了片刻,看着符老爺子的背影,原來曾經叱吒風雲大半輩子的符家掌權人,也已經老了。人老了,要麼糊塗,要麼通達智慧,這輩子的符老爺子竟然想通了。

    花玥問道:“桑柔會來嗎?”

    “她不願意來。”符承堯回答,“她也不會來。”

    桑柔厭惡符家的所有人,但她可能一輩子都想不到,這個躺在病牀上的令她噁心的男人,竟會爲了她,差點給自己的親生兒子跪下。

    符毅修說:“我知道桑柔做錯了很多事,但她也是個可憐人,如果有可能,就當我求你,放她一條生路,讓她好好生活,她還年輕。”

    瞧瞧,多麼諷刺。

    符毅修沒熬幾天,死在了十一月初。桑柔始終沒有去看他,他到死還在等待。

    花玥目睹了一切,突然想起那日午後,符家老爺子感嘆的一句話,符家的每一個男人,都是癡情種。

    她偏頭去看符承堯,少年側臉的精緻輪廓愈發硬朗,他在成長,越來越有擔當。

    符承堯臉上沒有悲痛傷心,平靜地參加完葬禮,結束後,他爲花玥披上外套,牽着她回家,“你今年十九歲了。”

    花玥怔愣,是呀,原來時間這麼快,不知不覺就過了這麼久。她的感嘆還沒開始,就聽見身邊的男人幽幽說道:“我在等你二十歲。”

    “爲什麼?”爲什麼要等二十歲。

    符承堯笑,“當然是等你到法定結婚年齡啊。”

    花玥啞然,大大的眼睛瞪他。符承堯你要不要臉啊!還沒有求婚呢,你怎麼能把這種話說得如此霸道!她一算,帶着幾分狡黠回擊他,“可是你那個時候也才二十一歲啊。”

    符承堯哦了一聲,眉眼彎彎,“沒關係,我們可以先嚐試一下成年人能做的事情。”

    花玥被他的無恥驚呆了,臉頰慢慢染上粉紅色,青天白日,他們還在大街上,他怎麼說得出這種話!

    符承堯親親她的額頭,“你都不知道,我等了你多久。”

    等了一年又一年,從前世等到這輩子,好在一切都快結束了。小同學,這輩子我們一定能走到白頭,對嗎?我已經把自己的心完全交到了你的手上,你要好好保護啊。

    天氣轉冷,花玥在符家無所事事,卻也不方便出門。

    符承堯將自己的房間給了她,他就睡隔壁的客房。

    她每天在身邊,符承堯更深刻地體會到她有多乖。把十一點前睡覺奉爲金科玉律,每晚睡前喝一杯熱牛奶,她還帶了好幾本大學教材,總是看一會兒書才睡下。

    符承堯雖然也曾努力讀書過很長一段時間,但骨裏子不是個愛學習的人。他好幾次靠門邊看她認認真真地練習英語,真是被萌慘了。大學生啊大學生,怎麼比個小學生還乖。

    他不是什麼好學生,卻是個好商人,頭腦靈活,手段狠辣,接管符家以來,上上下下沒有不服他的。

    他也感覺到小同學不適合待在符家,她的愛好不多,但總歸不會是在一堆奸猾的商人中間周旋。

    十一月下旬的時候,突然有一天風符承堯早早回家,身穿的正式筆挺的西裝還沒來得及換,就走到花玥身邊,揉了揉她柔軟的頭髮,“走,帶你回學校。”

    花玥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眼眸裏綻放出淺淺的驚喜,“我們可以回去了嗎?”

    符承堯知道花玥會高興,畢竟她還年輕,大學生活還能來得及感受。他擁有二十八歲的記憶,不再對大學生活感興趣,但她不一樣,前世今生幾乎都沒怎麼體驗過大學生活。

    符承堯笑着回答:“是啊。”雖然很多事情沒有處理完,但是該埋好的線他都已經全部謀劃好,只需要等待一個時機了。他們這時候回學校,讓梁家放鬆警惕也好。

    當天他們回了K大。符承堯把她送到宿舍樓下,她走出幾步忍不住回頭,“符承堯。”

    “嗯?”

    “你會在學校嗎?”

    “會啊。”

    “你住哪裏呢?”

    “學校裏的套房。”符承堯眉梢一挑,“怎麼?想要和我一起住嗎?”

    花玥頭也不回地跑掉了,留符承堯在身後止不住地笑。

    大一上學期已經過了近一半,室友們看見花玥突然回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是金秀蘭先叫出聲,“啊——我們的顏值擔當終於回來了。”

    宋皎皎也跟着起鬨,“喲,小菜雞。”她非常猥瑣,“符少把你怎麼樣了沒?”

    花玥一頭黑線,宋皎皎你不說話時最可愛。

    室友們的愉悅一瞬間感染了她,花玥忍不住笑了笑,“我想你們。”

    寧安嘖嘖道:“有男人了就是不一樣,對着我們這羣單身狗說起情話來都一套套的。”

    金秀蘭翻了個白眼,“寧安,你確定你不是因爲男神被搶走了所以拈酸喫醋嗎?”大家都還記得你當初被符承堯驚豔到的那副癡漢樣。

    寧安故意比了個蘭花指,“死鬼,天下男人何其多,我們東北漢子是不會在一棵樹上吊死的。”

    花玥噗嗤一聲大笑起來。

    花玥雖然隔了這麼久纔回到學校,但是身邊有一羣和諧的室友,融入大學似乎容易了許多。而且大學的課程要求比較寬鬆,她也始終沒有忘記過要努力學習。

    她們四個人都在傳媒學院,但是金秀蘭學的電視編導,其餘人學播音主持,因此專業課金秀蘭不跟她們一起上。

    花玥她們班的顏值都很高,畢竟以後做主持這一行,聲音和臉蛋同樣重要。女生們幾乎都化了妝,除了花玥和宋皎皎。

    花玥回來趕上的第一節課是傳播學。老教授講課的內容死板無趣,讓人昏昏欲睡,連花玥這種學霸也有點聽不進去,她轉頭看到身邊的寧安正在化妝。

    寧安舉着小鏡子化眼線,嘴裏還一刻不停地聊天,貌似無意間說道:“下節課計算機系的學編程,他們臨時調的課,就在隔壁教學樓。”

    花玥聽不懂這話的含義。旁邊的宋皎皎倒是笑了,“行,謝了啊。”

    宋皎皎半眯着眼睛,掐了掐花玥的臉頰,“小菜雞可真是討人喜歡啊。”

    花玥茫然地捂住臉,她做什麼了?她纔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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