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承堯微涼的脣,灼熱的呼吸,無不讓人戰慄。

    花玥緊緊握這拳頭,不知道是因爲太過緊張,還是猶豫着要不要揮出去。

    她聽見他的呼吸聲,喘得厲害。他的那種亢奮,似乎隔着空氣和血液,沉默而劇烈地燃燒着,傳遞給她。

    彷彿只是一個瞬間,又彷彿過了許久。符承堯低低罵了一聲,“媽的,要命。”

    花玥還沒反應過來,柔軟的被子裹過來,符承堯直接把她包得嚴嚴實實的,翻身離開她,躺在另一邊,“好了,睡覺。”

    要是他喘得不那麼厲害,花玥還能相信他有幾分清醒,不過符承堯並沒有再靠近她,而是接着一拳砸到她的小熊娃娃身上,發泄心中的不快與渴望。

    花玥幸災樂禍地想,活該。她乾脆裹緊自己,說道:“符承堯,晚安。”伸手關了牀頭的小燈,離他遠遠的。

    花玥這晚再也沒有和他講話,昏暗的房間裏,她能清晰地聽到他的呼吸,一聲一聲,打在心上。

    花玥彎了彎眉眼,他在等她長大,他想把所有最好的都給她,他特別好啊。

    符承堯,晚安。不管是二十歲的你,還是二十八歲的你,都是這個世上,最好看的人,好看到令人心動。

    花玥與花君川的僵持狀態一直維持到了過年。

    往年這個時候花家熱熱鬧鬧,韓婉也該去採辦年貨了,可是今天誰也不願意先低這個頭。

    花玥安安分分待在家,卻以一種不屈的沉默姿態,無聲地抵抗着他們的偏見。

    花君川心情複雜地想,上次發的那條信息應該有用吧?他的女兒脾氣倔強,但是符承堯那樣的花花大少肯定不會多麼鍾情。現在不就跟玥玥沒有聯繫了嘛!等時間一久,說不定就彼此淡忘了。

    花玥可能會傷心一時,但是不用傷心一世,這樣對誰都好。

    花君川活了大半輩子,其實也沒做過什麼心虛的事情,這算是一樁了。年前他決定開機看看,不知道那個混小子有沒有說點什麼。

    一開機,還真有條信息,花君川一看,差點沒氣昏過去。

    “爸,我把全部財產都給玥玥行不行?”

    行個鬼!這混賬東西難道是成精了不成?竟然能猜到是他發的信息,哪來的臉喊他爸!他沒有這種兒子,更不想要這種女婿。

    哆嗦了半天,花君川也不知道改如何回覆,似乎怎麼回都沒面子。他竟然知道!竟然知道!

    花君川這陣氣惱還沒過去,手機恰好又震了震,還是符承堯,也依舊是那種不要臉的語氣,“爸,新年快樂啊!”

    花君川氣得再次關了機,眼不見爲淨,那個叫符承堯的臭小子,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大年夜,一家人本來在看電視,外面突然熱鬧起來,隨後傳來一道煙花炸開的響聲。

    大家都愣住了。最近頒佈了城市不許私自燃放煙花爆竹的禁令,誰敢這麼大膽?

    外婆不懂這些,高興得很,在窗邊感嘆道:“真好看喲,比老家那邊的好看。”

    花玥擡頭一看,一個接一個巨型煙花在天空燦爛綻放,樓下圍了許多人,全都是來湊熱鬧的。

    那煙花造型獨特,炸開的時候,有的是小兔子,有的是玫瑰花,倒像是在哄小朋友。

    江禹看了花玥一眼,眉頭不由皺了皺。

    花君川想到是怎麼回事,臉都氣黑了,“這種不遵守規定的人,等着被抓吧!”

    花玥仰起臉,璀璨的煙花映在她清澈的眼眸裏,她輕輕笑了。他從來不喜歡遵守這世間規則,卻因她循規蹈矩,小心翼翼,柔情滿懷。

    過了這個新年,她就快滿二十歲了。前世花玥沒有邁過這個坎,生命停止在了這一年,但這輩子很多事都有可以改變的餘地,她相信會有美好的結局。

    坦白來說,花玥其實並不是很擔心爸爸對符承堯的偏見。符承堯身上有種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力量,他執着於一件事的時候,誰都能被他的鍥而不捨所打動。他的心足夠真誠,臉皮也特別厚,沒有他擺不平的人,一切都只是時間問題。

    花君川始終沒有把手機還給花玥,而且他也不再開機了,省得被那個小混賬氣死。

    年後,花玥外公的精神好了很多。花君川給他換了醫院,沒有之前符氏提供的條件那麼好,但是老人家心態不錯。

    花君川防符承堯跟防賊一樣,花玥去醫院的時候他也跟着一起,就怕那混賬小子突然鑽出來。好在符承堯乖覺,並沒有主動招惹。

    花君川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畢竟玥玥一旦開學,天南海北的,他也管不着。但就是氣呀,那小混賬,臉皮怎麼那麼厚!這年頭的富二代都這麼不要臉的嗎?

    臨近開學前一週,鄭銘給符承堯打來電話,“符總,桑柔還真有辦法,看不出她城府那麼深,不僅給自己留了後路,還暗自蒐集了很多梁家的陰私,就等着有朝一日梁家倒臺。”他還不忘感嘆一句,“真是最毒婦人心啊,嘖嘖。”

    符承堯一如既往的冷靜,批完桌上的文件,向鄭銘問道:“她有什麼條件?”

    “還真有,她說她要看到您承諾事後給她的東西,還要見一見桑冶。”

    “還真敢要。”符承堯冷冷地勾了勾脣。

    “那符總……”

    “行啊。”符承堯說道:“我也沒那麼多時間跟梁家耗下去。”

    花玥快二十歲了,他得着手求婚了,可是目前,他岳父想要追着打斷他的腿,真不是個好消息。

    “把桑冶帶到符家祖宅讓她們見一面,另外桑柔想要的去A國的手續和房產,都在符毅修書房裏,徐姨那有鑰匙,去找她拿。”

    鄭銘驚訝不已,“符……”

    符承堯眼神沉靜,沒等鄭銘追問就掛了電話。

    沒錯,符毅修死前,已經給桑冶安排好了一切,只要符承堯可以不再追究,她這輩子也算能無憂地度過了。

    那時符承堯進入病房探望符毅修,瀕死之人,目光卻意外地平和。他給符承堯道了歉,他說,“我對不住你,你小的時候我沒有管過你,等到意識到的時候,你已經長大了,不需要我這個父親了,你比我優秀。”

    符毅修渾濁的眼睛突然充滿神采,“我認識你媽媽的時候,她大概就是你這樣的歲數,我心想她脾氣那麼嬌,又是商業聯姻,這輩子誰受得了她啊,我娶了她也不會喜歡她的,就一起悲慘吧。”

    他說着說着就笑了,“但是後來的事誰都說不準,我一面嫌棄她,又忍不住喜歡她。後來她生了你不幸去世,我總在遺憾,要是當初我可以更加成熟點多好,可以包容她,多寵着她。”

    符承堯第一次聽自己的父親這樣柔和地說起母親的事,他墨黑眼眸微微擡起,看向病牀上的人,沒有接話。

    符毅修繼續說道:“我很懦弱,我始終不願接受她死了,想了很久,覺得她可能只是找了個地方重新生活,等着我有一天找到她。後來我遇到了桑柔,那年她也才二十來歲,是我初見你母親時的年紀。桑柔在餐廳做服務員被人欺負,我把她帶回了家。她長得和你母親一模一樣,我就想,是不是你母親回來了?”

    符承堯覺得他可憐又可悲。

    “後來我也知道她心懷不軌,但是這個幻影太過美好,我一輩子都走不出來,也不願走出來。直到現在,我才相信你母親真的已經死了二十多年了。錯的不是你母親,也不是桑柔,是我。我會親自去向你母親道歉,至於桑柔……她還年輕,她甚至連高中都沒念完,讓她去A國重新生活吧,她的學校、房子,以及全部花銷,我都爲她準備好了。是我對不起她,就當我求你,放過她吧。”

    符承堯又覺得他無比可笑。他懂失去摯愛的痛苦,可是既然這輩子已經認準了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會糊里糊塗去愛上一個替身呢?

    花玥活着一天,他就愛她一天。她要是死了,他的心也就死了,再也不可能愛上旁的人,更不會因爲一張臉或者相同的聲音把人錯認。

    鄭銘應下,問道:“符總,您準備回K市了嗎?梁家現在的情況不太好,資金鍊出了挺大的問題,桑柔既然答應幫忙,那梁家肯定坐不住,你要不要回來坐鎮?”

    “不用。”符承堯頓了頓,“對了……我書房裏,還有一份重要文件,你好好收着。”

    聽到這語氣如此鄭重,鄭銘非常好奇是什麼,但是符總暫時沒打算說,他也不好問。

    符承堯故作輕鬆地問鄭助理,“現在二十歲的女孩子訂婚會不會太早了?”

    鄭銘心想要是我閨女,老子想弄死那個混小子。但是作爲稱職的助理,他心思通透,當然不敢這麼懟上司,算算符總距離結婚法定年齡還有一年,他信誓旦旦地說道:“哪裏早了,合適合適,二十訂婚二十一結婚,完美!”

    符承堯語氣愉悅,“沒錯。”

    鄭銘憋住笑,您就等着被您岳父追着打吧,他暗戳戳地想要看在商場無敵的符總歡快地去送死。“符總,事情搞定了就儘早回K市吧,那裏不是您符家的地盤,做什麼都不安全。”雖然那是您小女朋友的老家,可是您不能賴着不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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