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夢嫺瞪她一眼,“閉嘴,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嗎?他畢竟是你屠叔叔親兒子。”
“可是這一年盡孝的是我!”
“得好處的也是你!”譚夢嫺神情嚴厲,“還想將來在屠家過更好的日子,就聽我的!”
孟嘉莉被嚇到了,訥訥不言。比起一個無足輕重的房間,她更眷戀衣食無憂的生活,她實在是窮怕了。
譚夢嫺卻比她想得更多,房間換不換得成還是個問題呢,屠奕謙可不一定會把房間給他兒子,畢竟一年來天知道這個消失不見的崽子去幹了什麼。
屠墨初之前也跟家裏說他去念六中,結果屠奕謙去六中找人卻找不到,第二天收到一條短信,走了,勿念。
屠墨初這一走就是一年。屠奕謙到處找人,結果循着線索查到屠墨初去W市的機票信息。屠奕謙這纔不得不放棄。
人海茫茫,去哪裏找一個行蹤不定的少年?這一年屠奕謙雖然起初也是夜不能寐,翻來覆去地擔心,可是久了心裏總會生出對屠墨初的埋怨。家人說不要就不要了,這樣的冷血薄情的人,哪能指望他孝順?
孟嘉莉過了一會兒才緩過來,“媽,他是從哪裏冒出來的?怎麼突然就回來了?”
“我哪兒知道。”
“媽,你說他一個殘……”孟嘉莉在母親瞪來的目光下閉了嘴,不再說那個詞,繼續問道:“他又沒拿錢走,生活費都沒有,這一年是怎麼活下來的?”
譚夢嫺也皺起眉頭,“可能是靠打工什麼的吧。”
孟嘉莉心中升起鄙視不屑,怪不得屠墨初回來穿着普通的白襯衫,原來是因爲窮,過不下去了,不得不回來。
孟嘉莉打過工,她知道有多辛苦。至今她一雙手這樣粗糙,一到冬天還會生出醜陋的凍瘡,就是曾經洗盤子端盤子留下的毛病。
想到屠墨初一年多來過着最底層的生活,孟嘉莉覺得初見時對他的驚豔變得格外膈應。她怎麼會被這樣一個人吸引?估計這位早早輟學的繼兄,這輩子也只有依靠繼父了。
想到這裏,她就更煩躁了,家裏又多了一張吃閒飯的嘴,說不定以後這個繼兄還得靠她幫扶,孟嘉莉心裏別提多不舒服了。
屠墨初靠在鬱鬱蔥蔥的爬山虎旁。自私的他,最後還是選擇了這條卑劣的路。他要搶、要奪、要爭取那渺茫的可能。
屠墨初接到一個電話,那頭低聲說道:“辦妥了。”
他嗯了一聲,指腹劃過手機屏幕,有些出神。小時候課本上教農夫與蛇的故事,農夫救了蛇,蛇卻恩將仇報,轉頭咬了農夫。如今他就是那條吐着信子的毒蛇,要去做一件很壞很壞的事。
景琳,如果有一天,你知道一切的相遇相伴,都是我的處心積慮,即便無法愛上我,也請不要怨恨我好不好?
屠墨初閉着眼靠在她樓下。八月太陽熾熱,這面牆陽光充足,爬山虎長得鬱鬱蔥蔥,成爲一道美麗的景觀,也正因如此,小區的居民沒有想過把它剷除。
屠墨初的汗水順着黑髮流下,打溼了襯衫,他卻毫不在意。
等到晚上,好戲就要上演了。他已經一年沒有見過屠奕謙了,不知道是不是他這個人天生冷血,時間消磨了他對父親的期待。比起這件事,他反而更加擔心景琳的反應。
如今他們的服裝廠變更成了公司,林芳菲也成了部門的小主管。
景琳好奇地看着興奮的母親。
林芳菲得意地從兜裏拿出一張卡券,“沒想到服裝公司能有這麼大方的一天,肯定是看我們去年爲公司賺了不少錢。”
景琳接過一看,竟是“青春夏令營”的免費體驗券。夏令營選定的地點風景優美,出行住宿的安排都很完善。
林芳菲說道:“公司裏沒幾個人有這種待遇呢,林芬特別眼饞,但是我去年業績比她好,她也沒話說。我聽說報名一個七天的夏令營要兩千多塊呢,比旅遊還貴。我們琳琳從來都沒參加過夏令營,這次終於有機會了。”
景琳有些猶豫,“我能不去嗎?”
“爲什麼不去!”
景琳眼眸清澈,“既然媽媽的獎勵這麼值錢,我們賣了吧?怎麼也能賣一千多。”
晚上躺着牀上,林芳菲推了推老公,“別睡,你說這張卡券怎麼處理?”
景振昊迷迷糊糊要睡着了,敷衍應道:“琳琳不是說賣了嗎?”
“她說賣了就賣了啊?公司有個同事說她女兒去年參加的夏令營特別好玩,回來還拍了照片。我們琳琳從小到大都沒主動要求過什麼,我不想賣。”
“那就不賣唄。”
可是林芳菲肉疼啊,一千多塊錢呢,但是一想到漂亮懂事的閨女,“不管了,這個必須留個我家琳琳。你不許跟她說,後天讓她直接去,不然她肯定不答應。”
林芳菲蓋好被子,堅定地說道:“這是我家琳琳的,說不賣就不賣!”
景振昊失笑,翻了個身睡了。
對面樓的屠奕謙也下班回家了。他推開門,臉色帶笑,“我回來……”然後笑容僵在了臉上。
譚夢嫺見狀迎過去,端着一杯提前準備好的涼白開,“累了一天,快坐,先喝口水。”
屠奕謙怔怔看着客廳裏的少年。少年長高了很多,明明走的時候還和自己一樣高,現在已經比他高出半個頭了。“墨初?”
少年擡起漆黑的眼眸,“爸。”
這個孩子樣貌清雋,無疑是結合了屠奕謙和方蘭芝的所有的優點,從出生開始就分外優秀。他失蹤時屠奕謙找過,甚至至今還沒放棄尋找。可是屠墨初今晚卻突然回來了。
“你……這一年去了哪裏?”
屠墨初沉默不答,只是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在這樣的尷尬中,孟嘉莉出聲打破了詭異的安靜,“屠叔叔,先喫飯吧,我今天去給你買了你最喜歡的酒。”
屠奕謙勉強笑了笑,“好。”
喫完飯,沉重的氛圍沒有緩解半分。
孟嘉莉在廚房洗碗,憤憤不平。明明以前都好好的,她要是說自己大夏天跑腿去買酒,屠奕謙一定會誇她懂事辛苦了,還會獎勵零花錢。可是今天屠墨初回來屠叔叔就忘了,只是心不在焉地笑了笑。
只要有屠墨初的地方,就沒有一點歡聲笑語。以往一家人晚上一起看電視,很快樂的。而現在,屠墨初往那裏一坐,屠奕謙也不吭聲,不知道在想什麼。譚夢嫺沒有工作,本來就是全職太太,更不好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