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重生之後本來不想談情說愛 >36 妄想他當一個好人
    景琳問道:“我能去看看屠墨初嗎?”她的嗓音清甜,帶着些鼻音,多了幾分別樣的軟。

    孟嘉莉暗恨,心想,天知道那個繼兄會不會死,萬一被傳染也變成了瘋狗,逮着誰咬誰怎麼辦?她和媽媽不敢去看,景琳來得正好。

    孟嘉莉側開身子,讓景琳進來,她與譚夢嫺對視一眼,母女二人都沒有吭聲,看着景琳走到那扇緊閉的房門前。

    景琳輕輕敲了敲門,“屠墨初,你還好嗎?”

    雙眼空洞無神的屠墨初猛地從牀上坐起來,“你來幹什麼?”

    景琳壓抑着哭腔,“你受傷了,我們去醫院看看好不好?”

    屠墨初低聲回道:“你走吧,我沒事。”

    景琳既擔憂又難過,怎麼也不肯走。屠墨初知道她還在外面,譚夢嫺母女肯定也在。

    屠墨初看向牆腳報廢的假肢,閉了閉眼。因爲剛好傷到小腿,那些人第一眼看到的是他那獨特的假肢,而不是猙獰的傷口。這個房間如今就像一間囚籠,失去了假腿,他連靠自己走出去都做不到。

    “屠墨初。”景琳聲音輕柔,她貼在門邊喚着他的名字,其餘什麼也說不出來。

    屠墨初不需要她的可憐。他與景琳分別一年,像正常人那樣生活。他學會了打球、打牌、堅持練拳擊,他多希望再見到景琳的時,他是正常健康的模樣。他渴望成爲一個正常強大的男人,而不是像小時候那樣,一個靠同情親近她的殘廢。可假肢一旦壞掉,他瞬間被打回原形,竟然連從地上爬起來都那麼喫力。

    屠墨初知道再待下去,等到的肯定是屠奕謙回來帶他去檢查。他不想那樣,這麼多年,哪怕是自己的親生父親,也沒再看過他的殘肢。

    屠墨初撥通手機,“臣凱,假肢壞了,過來接我。”

    屠墨初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他挪到牀邊,把許久未用過的輪椅拉出來。這是十四五歲時屠奕謙給他買的輪椅,遠遠沒有後來他單獨住公寓時的輪椅高級好用。他靠着手臂力量,輕易地坐了上去。

    屠墨初拉過一條毯子蓋在腿上。他驅動着輪椅,把角落的假肢收到儲物箱裏鎖好。

    做完這一切,他還有雙手沾着野狗的血。

    屠墨初眉眼低垂,拿起房間的水壺,裏面水的很燙,是譚夢嫺爲了表示“關心”燒的開水。他沒有時間等待它完全冷卻,景琳已經在他房間外站了太久。他倒在杯子裏,水順着他手指流下來,他輕輕顫抖,一言不發,把手洗得乾乾淨淨。

    他收拾好,然後去開門。

    靜靜等待景琳沒想到面前這扇門會突然打開,眼裏還帶着晶瑩的淚水,像清晨樹葉上的露珠。

    屠墨初臉色蒼白,他看了景琳一眼,“你回家吧,我沒事。”已經習慣了不是嗎?

    譚夢嫺意外於屠墨初會出來,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孟嘉莉的反應就直接多了,她早就知道繼兄沒有小腿,可是以往每次見他,他都戴着假肢,和正常人沒有區別。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屠墨初坐在輪椅上,清清楚楚地認知到他是個殘廢。然而這個殘廢卻是個狠角色,分外不好相處,她至今記得那條野狗腦漿迸裂的悽慘模樣,以至於不敢出言譏諷屠墨初。

    沒一會兒門鈴響了,屠墨初沒看任何人,推動着輪椅過去開門。輪椅的扶手之上,他手指修長有力,掌心隱藏着沒人看到的紅腫。

    門外正是臣凱。臣凱穿着白大褂,氣喘吁吁,他一接到電話便開車趕來,然後一路跑上樓。

    屠墨初頷首示意,臣凱上前推着他離開。

    譚夢嫺母女一直沒開口,他來的時候引得一家人的靜默,走的時候也讓氛圍格外沉寂,像是這個家的匆匆過客。

    出任務的屠奕謙此時還沒來得及回來,而屠墨初早已不是幼年那個依靠父親的孩子,他有能力安排好後路,挺直脊背離開小區。

    景琳擦了擦眼淚,無言地跟在他們身後。

    臣凱詫異回頭,對於屠墨初的私事,作爲醫生的他不便干涉,不過這小姑娘太過漂亮,讓人難以忽視。既然他的主顧、脾氣一向很差的屠墨初沒有趕她走,臣醫生也只好視而不見。

    搬着屠墨初的輪椅下樓是件極爲困難的事,何況臣凱是個文人,一米八多的屠墨初也並不瘦弱。

    老小區沒有安裝電梯,下到二樓,臣凱實在沒了力氣,手一抖,輪椅向下滾。臣凱嚇得心頭一跳,卻見屠墨初一隻手抓住了欄杆,穩住了自己和輪椅。

    然而屠墨初的神情非但沒有慶幸,卻突然沉下,因爲這個動作,他蓋住腿上毯子往下滑。幾乎是剎那間,他選擇鬆開握住欄杆,寧願摔下去,也要護住那層毯子,不想露出空蕩蕩的褲腿。

    香氣襲來,一雙纖細的小手扯住毯子往上拉,好好蓋住他的腿。

    屠墨初擡頭,對上少女那雙哭紅的眼睛。她抿着嘴脣,努力想幫着臣醫生把輪椅扶正。

    屠墨初握住她纖細手腕,把她的手從自己輪椅上移開。

    臣凱輕輕嘆口氣,認命地給使出喫奶的勁兒幫這位爺下樓。

    臣凱協助安裝人員給屠墨初把新的假肢裝好,夜色也在悄然降臨。這兩年屠墨初長身體,殘肢的數據更新得勤,假肢不合適會立刻更換,作爲屠墨初的主治醫師,臣凱對他的情況很瞭解。

    一行人忙碌到晚上,不知不覺城市的霓虹已然亮起。

    屠墨初裝完假肢,臣凱這才鬆了口氣,然而臣醫生還是忍不住數落道:“你幹什麼了?假肢都可以壞。”

    屠墨初的假肢仿真防水、足夠堅固,是目前國內最高水平的假肢,竟會壞到不能行走……

    “殺了條野狗。”

    臣凱瞠目結舌,乍一聽以爲他在開玩笑,“什、什麼?”他反應過來,急忙說道:“我給你檢查下身體。”

    屠墨初拂開他的手,走下病牀,“沒被咬到別的地方。”他也覺得可笑又諷刺,竟然是因爲假肢,讓他免於傷害。

    臣凱提醒道:“她還在外面等着呢。”也不知道這混賬小子是何用意,竟讓那小姑娘一路跟着來了。

    屠墨初低低應了一聲,他知道。

    他推開門,秋夜微涼。景琳規規矩矩坐在醫院走廊的陪護椅上,一見他出來,大眼睛緊張地盯着他看。

    屠墨初走過去,問她,“冷不冷?”

    景琳搖搖頭,她害怕那個結果,卻還是顫抖着聲音問了,“你沒事吧?”

    屠墨初淡淡回道:“沒事。”

    景琳張了張嘴,今天發生的事,顛覆了她多少年來的認知。人情冷暖,屠墨初早已看得通透,唯獨她過得純真快樂,妄想他當一個好人。可是人人這樣對他,他又有什麼理由當一個好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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