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色三樓KTV,屠墨初靠在窗邊抽菸。他們都沒去上今天的晚自習,從窗口望出,可以看到六中的教學樓燈光明亮。

    屠墨初突然有種衝動,去看看她如今的生活,遠遠看一眼就好。

    “堇色要是能加個迪廳就爽了。”華志鵬招招手,“墨哥,過來喝酒啊。”

    屠墨初回頭,KTV里正上演着羣魔亂舞,而遠處的六中,一片光明安寧。他說道:“我下去走走。”

    屠墨初慢悠悠走到六中,遠處的莊怡看到他,心跳加快,“屠墨初!”她小跑過來,“你、你怎麼來六中了?”

    屠墨初停下腳步,拜優秀的記憶力所賜,他記得這個景琳的室友。

    眼前的少年頗爲冷淡,莊怡不知怎麼了,直視他比對柏煒撒謊還要緊張得多。她在那雙漆黑眼眸的注視下臉慢慢紅了,語氣也不由放軟,“上次,謝謝你幫我。”

    莊怡咬着嘴脣,偷偷看他。屠墨初淡淡回道:“嗯。”他沉默片刻,問道:“你們在上課嗎?”

    的確在上課,莊怡是生物課代表,因爲要幫老師去辦公室拿試卷纔出了教室。

    少年的目光始終在往教學樓望,莊怡心裏沉了沉。她試探着問:“你是來找景琳的嗎?”上次許東虎是騙子,就是景琳帶回來的消息。

    屠墨初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他不喜歡回答無謂的人提的問題,對莊怡也沒有任何耐心,徑自繞開她往前走。

    莊怡感覺很難過。她這幾晚都在做夢,夢裏是在“堇色”遇到屠墨初的情景,他漫不經心地幾句話,嚇得許東虎逃走了。在她心裏,這個又冷酷又強大的少年,讓她念念難忘。

    莊怡情竇初開,對喜歡一事遠比懵懂的景琳清楚得多。她心裏的酸已經快淬成毒汁。爲什麼,爲什麼又是景琳?

    心裏的這股子火氣讓莊怡往前跑了幾步,追上屠墨初,“我們在上課呢,景琳在幫老師改試卷。”

    屠墨初聽到景琳的名字,停下腳步。

    莊怡故作輕快地說道:“你是景琳的朋友吧,悄悄跟你說,後天有驚喜哦。”

    “後天的秋季馬拉松,一班的班草柏煒要給我們琳琳表白,琳琳收了他情書,這事好多人都不知道呢。”

    屠墨初回眸,夜色幽暗,他眼中的情緒竟比這暗夜更加晦澀,“她收了?”

    莊怡手指緊緊攥住,“是呀。你見過柏煒嗎?他們俊男靚女還挺般配的,他是真的喜歡琳琳,明知道會被處分,還決定當衆告白,而且每年跑完馬拉松的人能有幾個,單單是這份心意,琳琳就會很感動吧。”

    屠墨初沉默許久,他沒再去教學樓,而是轉身出了校門。

    莊怡第二次用這件事撒謊,沒有了第一次的心慌緊張,說得坦然跟真的一樣。她看着少年頎長的背影,生出難言的情愫。如果他信了,他要麼主動退出,要麼強勢爭取,傷害的也只是景琳或者柏煒罷了。

    莊怡回到教室,看着安靜學習的景琳,心中生出濃濃的期待。後天舉行馬拉松比賽,柏煒表白,景琳無論拒絕與否,都會傳緋聞。她是讓柏煒在所有同學面前出醜,還是答應跟他一起接受處分呢?

    秋季馬拉松的橫幅拉起。不參加比賽的學生也會去幫忙,志願者們穿上自己學校的校服,戴上工作牌,整裝待發。

    賽程從山腳到山頂,很符合馬拉松挑戰自我、超越極限、永不放棄的精神。

    只要參加並且在規定時間內到達終點的同學,舉辦方都會給予紀念獎勵,所以學生們報名相當踊躍。只不過這次的比賽地點與三、六中離得近,這兩所學校參賽的同學比往年更多,其他學校因爲離得遠,來的人相對少些。

    學生會會長卓婷走在最前面,招呼高一高二的志願者上車。這樣的活動正在備戰高考的高三學生並沒有參加,而卓婷作爲會長沒辦法逃避責任。

    卓婷快累成狗,嘟囔着,“爲什麼我一個高三的還要受這種罪,今年的志願者好少,搞得我只好抓壯丁,不得民心啊。”

    景琳恰逢例假期間,選擇了做志願者。她雖然平時文靜,但是也喜歡參加各種集體活動。

    常姿和周麗娜報名參加了馬拉松,打算走也要走完全程,得個紀念獎牌。周麗娜還自作聰明地帶了水杯,景琳替她取下,“這個不用帶,會很累,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志願者準備葡萄糖水,你如果渴了記得過去喝。”

    “好,琳琳你要給我加油啊。”

    莊怡走到卓婷身邊,請求道:“會長大人,能不能讓我和景琳去山頂啊?我們都想上去看看,求求你了!”

    卓婷爲人爽朗,想到上次景琳幫了那麼大的忙,調個志願者的位置也不是什麼大事,“成吧,機靈些啊,能跑到山頂終點的都不容易,幫忙扶一下。”

    莊怡連忙回道:“沒問題。”

    志願者們上車,提前到達指定地點,參賽者在山腳集合。

    大喇叭裏說道:“各位同學,請注意聽比賽事項,整個路段一共設置有六個飲水點,供每位參賽者補充水分,同時爲了公平起見,有裁判會分段記錄成績。”

    原本商量着騎個電動車上去的華志鵬和江達嘆了口氣,相對無言。

    山腳下人山人海。既然能被作爲馬拉松舉辦地點,這座山並不陡峭,只不過螺旋向上路途漫漫,拼的是耐力。

    江達一轉頭,滿臉驚訝,“墨哥?”

    屠墨初衝他們點點頭。

    “你也跑嗎?可是你沒報名,贏了也沒獎勵啊。”沒有獎勵、沒有榮譽,那還跑個毛線球啊。

    屠墨初擡頭,遙遙望向山頂,“隨便跑一下。”

    志願者們帶着水、葡萄糖和紙杯,在各個供給點就位。

    十月的早晨,山風微冷。一聲令下,參賽的學生們衝上出去。

    比賽剛開始大家總是激情滿滿,卻無法預知之後等待他們的是怎樣的漫長與孤獨。

    屠墨初調整步伐,儘量勻速前進,風拂過他的短髮和露在外面的胳膊。人羣漸漸四散開來,起初周圍的有很多人,可是經過第二個飲水點以後,人已經明顯少了。

    他喘着粗氣,與假肢接觸摩擦的殘肢處開始隱隱作痛,時刻提醒着他應該放棄。可是不知道是因爲不甘還是想盡力爭取一次,他步伐不變繼續前進。

    柏煒作爲健全人的速度一定比他快,屠墨初想到這點,中途沒有喝水浪費一點時間。

    第三個飲水點,第四個飲水點……這條路逐漸變成他一個人孤單前行。他並非第一名,只不過距離大幅拉開,一路上幾乎看不到其他參賽者了。汗水打溼了他的黑髮和眼睫,殘肢痛得讓他悶哼一聲,大概快磨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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