堇色”雖然位於學校附近,但是這麼大的會所光靠有錢學生的光顧是開不下去的,所以等名氣越做越大,“堇色”反而成了成年人聚集的地方。這樣一來,學生們也漸漸少了。畢竟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們,雖然嚮往成年人的世界,可是也有一份莫名的畏怯。

    屠墨初的腿還在隱隱作痛,他靠在吧檯前,讓調酒師調了一杯酒。

    紀恆偉在角落找了張桌子,他努力地和服務員協調溝通,問能否幫他弄盞檯燈,這裏五彩斑斕晃得他眼花,看書都不方便。

    屠墨初從小到大人緣都不佳,華志鵬他們算是他第一次交到的朋友了,有時候他也會迷茫自己所處的世界,好學生交往的圈子大多清高,他怪癖的性格註定會是異類。

    觥籌交錯,“堇色”里社會上的各色人等來來往往,屠墨初半眯着眼,發現一個神色不太正常的男人步履匆匆往樓上跑。他一眼就能看出,那人精神狀態不對勁,好像是吸收了違禁物品。

    屠墨初沒有聲張,只是扣了扣吧檯桌面,低聲對華志鵬他們說道:“今晚早點回去。”

    江達應下,“好咧,墨哥來支菸?”

    屠墨初接了。

    江達喝完一杯,轉而跟華志鵬去另一邊玩去了。

    夜晚九點,一羣刑警衝進了“堇色”。

    命運像是開了個巨大的玩笑,屠奕謙走在最前面,一眼就看見了屠墨初。少年坐在吧檯前的凳子上,長腿微曲。隔着人羣,父子二人對望了一眼。

    屠奕謙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此時的屠墨初眉宇冷漠,嘴裏叼了支菸,嫋嫋煙霧中,他的神色顯得格外疏離。

    周圍的音樂聲依舊沒有停止,五彩的燈光交錯閃爍。

    時光似乎在剎那間倒退,屠奕謙仿若看到四歲的小屠墨初笑着坐在他的肩上,奶聲奶氣地說:“長大要像爸爸那樣,當警察,抓壞人。”屠奕謙心頭顫抖,屠墨初也曾嚮往光明與正義。

    縱然屠奕謙知道有任務在身,可是看着陌生又“學壞”的兒子,他臉色鐵青地幾步走過去,“混賬!你在幹什麼?”

    場面有一瞬的安靜,周圍時間的流動彷彿都變慢了,本來刑警來“堇色”調查,就讓氛圍變得嚴肅,幾乎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屠奕謙和他手下的刑警,可是屠隊直接走到吧檯邊,探究的目光又都落在了屠墨初身上。

    屠墨初取下叼着的煙,在吧檯上摁滅。

    上次屠墨初假肢被咬壞離開之後,屠奕謙依然沒能找到他。屠墨初太過了解他的父親了,屠奕謙公私分明,哪怕再想找到他,也只會儘量拜託同事幫忙,不會徇私調動警力。屠墨初給他留了很多幹擾的“線索”,以屠奕謙的個人力量,只會越找越偏,一年前是這樣,一年後依然是這樣。

    屠奕謙也不會問小區其他的孩子,作爲刑警他性格冷硬,平時忙於工作,與鄰里關係一般。或者更可能的是,他根本不希望屠墨初回家,畢竟屠墨初在的時候,家裏的空氣都像凝固了似的,他的存在妨礙到他們一家人和和美美了吧?

    屠墨初漫不經心的態度徹底激怒了屠奕謙,他擡手一巴掌扇了過去。

    音樂在這時停頓,脆生生的一聲,特別清晰。屠墨初沒躲,那一巴掌狠狠扇到他的臉上,打得他半邊臉麻木。他側着頭,“屠警官,這一巴掌就當還你那一顆廉價的精子了。”

    周圍響起亂哄哄、七嘴八舌的議論,屠墨初這句話聲音並不大,只有旁邊的調酒師隱約聽見了。

    屠奕謙心間一顫,竟不由自主地地後退了兩步。

    屠墨初用手指擦了擦嘴角,他口腔內生疼,有點點的血絲滲出。華志鵬與江達在大廳那頭,沒有看到這一幕,坐在角落紀裏的恆偉反而離得最近,他雖然被嚇到了,還是走過來小聲說道:“就算是警察,也不能亂打人啊。”

    屠奕謙有些後悔,打下那一巴掌讓他的手也生疼。然而屠墨初的眼神帶着冷漠尖銳的鋒芒,讓他腳步釘在原地。

    身後有刑警提醒道:“屠隊,還有公務在身,嫌疑人就在附近。”

    “我……墨初……”屠奕謙最後什麼也說不出來,轉頭帶着人往樓上搜查。

    這件事好似只是小小的插曲,音樂聲繼續,大廳又恢復了熱鬧。屠墨初半邊臉紅腫,他看着周圍紙醉金迷,低低冷笑了一聲。他也不就是一顆廉價精子和卵子的結合體嘛。

    紀恆偉關心地問道:“墨哥,你沒事吧?”

    “嗯。”

    “哦。”紀恆偉不會安慰人,他看屠墨初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可就是讓人覺得挺難過的。不過墨哥既然說沒事,那應該真的沒事吧。

    紀恆偉說道:“那……那我去學習了?”

    “去吧。”

    紀恆偉的身影往角落走去,他刻苦勤奮,卻似乎還沒完全開竅,經常不得其法,像是古代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中舉的書呆子。

    屠墨初看着,卻沒覺得紀恆偉有多可悲,畢竟他比紀恆偉慘多了。他低眸,又給自己點了支菸。

    這天,孟嘉莉出門時磨磨蹭蹭,“媽,你知道我怕他,我不想去!”

    孟嘉莉本來沒有考上高中,譚夢嫺嫁給屠奕謙以後,拖人找關係讓她念了一所普通高中。

    譚夢嫺斜了她一眼,“你不去難道你媽我親自去嘛?那小子原來就在N市讀書,騙了我們這麼久。你屠叔叔這兩天晚上都睡不好,他心裏不好過,我們總得替他分憂,只有讓他更喜歡我們母女,以後咱們纔有好日子過。”

    孟嘉莉滿臉不情願,“我又沒有去過三中。”

    “長着嘴不會問呀?總之今天給我去看看他,不然讓人怎麼說我這個後媽。過幾天就搬家了,這個緊要關頭你別給我拖後腿。”

    孟嘉莉沒有辦法,想着豪華的新房子,只能去了三中。站在三中的校園內,她撇了撇嘴,這裏可比她的學校好多了,乾淨整潔,植物繁茂,操場上還有綠草如茵的足球場和高級的塑膠跑道。那殘廢竟然可以在這裏唸書,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她一路問到高二十班,這時剛好下課,屠墨初坐在窗邊,孟嘉莉敲了敲窗戶,“喂,你出來一下。”

    班上的人都看過來。

    孟嘉莉有些不耐煩,“屠墨初!”

    屠墨初眉頭皺起,走了出去。

    孟嘉莉心想,丟死人了,她一點都不想跟這個人沾上關係,那麼多人在看呢。

    孟嘉莉並不知道屠墨初在三中在高二十班是什麼樣的地位,在她的認知裏,班上的人肯定知道屠墨初是殘廢,對他敬而遠之。她從衣兜裏掏出一千塊錢數了數,就這樣遞給屠墨初,“我媽給你的,你可別不識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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