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臻已經很久沒來糾纏她了，大多數告白的學生都很講紳士風度，不會像萬臻那樣任性無理地追求。
景琳走過學校的湖邊，看到兩個人談笑風生地走來。其中的年輕男人高大挺拔，周圍許多姑娘都在悄悄瞧他。
景琳眉頭輕蹙，覺得這個人陰魂不散招人煩，她不想有什麼偶遇，拐到小路離開了。
費航見到她時，有片刻驚豔，目光直直落在她的臉上。男人本色，不經意間瞥了眼那雙筆直漂亮的玉腿，他的心亂了。
他第一次見到她時，她才十六歲，傘下一擡眸，已是美得令人難忘。
景琳彷彿忘了上次這個人幫她擋住過萬臻，她厭惡的態度太明顯，不要說當事人費航，就連和費航交談的學校主任也覺察出這個漂亮姑娘是在避開他們。
費航怔怔看着她離開的背影，莫名有些悵惘，不明白自己爲何被這姑娘討厭了。
景琳這次來“第十一監獄”只有她一個人。
平時這個點是第十一監獄的放風時間，景琳每次都來，獄警已經認識她了。
獄警過去通知：“屠墨初，有人找。”
大家擠眉弄眼，看着這個冷清少年淡定洗手，推着輪椅往外走。
鍾學禹故意說：“屠墨初，衣領沒翻好。”
屠墨初低頭查看，結果衣領整齊。
衆人快要笑瘋了。
你說年紀輕輕，那麼老氣橫秋幹嘛？比他們這羣“老人”還要一本正經。也只有這會兒，屠墨初的身上纔有了點青春氣息，大家想起之前那個脣印，拍拍他的肩膀，“快去快去，知道你急，帥着呢。”
每次在景琳來之前，屠墨初會申請錯開剪頭髮的時間。他知道自己如今狼狽，可是能在她面前稍微帥氣一點，儘管只是個髮型而已，也總歸是好的。
外面陽光明媚，他們依然是在小小的會見室裏相見。
夏末秋初的季節，屠墨初推着輪椅過去時，少女俏生生站在那裏衝他笑。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剎那間呼吸凝滯。
景琳穿着絲質白色長袖，下面是一條很簡單的短褲。一雙玉腿修長纖細白皙，他是個男人，不再是當年和她坐同桌還畫楚河漢界的小男孩。他第一次夢到她時，夢裏的姑娘嬌泣嚶嚀，夢醒天光大亮，留給屠墨初的是滿滿的痛楚和絕望。
他憎恨這種男性本能，爲什麼剝奪了健全的雙腿，卻依然沒有消減醜陋的慾望。
他一直以最純粹的愛慕待她，鮮少沾染情慾。屠墨初本來以爲只是看着她，就能愛她一輩子。可是見到這樣的景琳，他第一次意識到原來那樣遠遠不夠。
景琳歪了歪頭，她其實也有些不好意思，然而屠墨初怔愣以後，臉色蒼白，她有些慌。明明其他人不是這樣的反應啊，她不好看嗎？
這次是屠墨初率先說話，他說：“琳琳，最近還好嗎？”
景琳點點頭，帶着純粹的快樂，搬了椅子坐在他身邊，“很好，A大的花開了，景琥長高了很多，還會給我寫信了。”唯一的不好，就是不能常常看到你。
屠墨初沉默了片刻，“有遇見其他動心的男生嗎？”
景琳咬着嘴脣，十分生氣，“你什麼意思？”
屠墨初並沒有閃避她的目光，他凝視着她的清澈眼膜，認真說道：“六年很漫長，我對你不好，沒辦法照顧你，你冷了餓了，我都不在你的身邊。琳琳，你長大了，應該知道異性之間會相互吸引，會有衝動渴望，你已經等了我很久，沒有任何對不起我的地方，是我沒辦法好好對你。你如果有喜歡的人，他又對你好……”
景琳簡直要氣炸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來見他，結果他跟她說，如果她喜歡別人……
她又羞又氣，打斷他的話，“如果喜歡別人，就和他在一起，接吻上牀嗎？”她從來都不說這樣露骨羞恥的話，但是這次屠墨初真的讓她氣惱。爲什麼他就是不信她有自己的判斷，不信她的真心。
屠墨初的臉色瞬間白了，怒斥道：“琳琳，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景琳氣得眼眶微紅，“你就是這個意思，你總覺得我應該喜歡別人。”
景琳還記得吳茉雨跟她說的悄悄話，她本以爲屠墨初看見會特別欣喜，她來之前也期待過屠墨初的反應，結果他快把她氣哭了。
景琳從來沒有和屠墨初吵過架，這是第一次，她怕下一刻來看他的喜悅變成眼淚，起身打算離開。他纔是最傷人的壞蛋。
景琳忍着眼淚，壓下心裏的羞恥，急着要走。下一刻卻被屠墨初拉住手腕，扯進懷裏。
他緊緊抱住自己的珍寶，手指用力到泛白。他禁錮着怒氣衝衝的少女，不敢放鬆，“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景琳坐在他的腿上，被他緊緊擁着，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兩年了，只有這時候覺得委屈。
屠墨初低聲道歉，“我錯了，不該說那樣的話，對不起，不要走，不要走……”
每次見她，屠墨初都要等上許多個日日夜夜。這幾乎是他所有的期待，爲了一面的相見，他可以忍受無盡的孤獨。
他不想惹她難過，天知道他多想對她好。可是很多東西，她無法正視，卻是他心中的頑疾。
景琳也捨不得走，她每次見他，和他等待了同樣久的時間，他們見一面不容易，經不起吵架消磨。她的聲音帶着女兒家的柔軟，“那這次原諒你，以後不許說那樣的話，不然再也不原諒了。”
屠墨初聲音微啞，“好。”
景琳這才伸出嫩生生的胳膊，抱住屠墨初的脖子，小腦袋在他胸口蹭了蹭，“你怎麼這麼氣人啊。”
屠墨初抿脣不語，輕輕撫摸她的頭髮，偷偷懷着她不懂的珍惜與難過。他輕吻她的耳朵，景琳覺得有些癢，破涕爲笑。
景琳時而會好奇心比較重，“你剛剛爲什麼生氣難過？”
屠墨初在她面前鮮少顯露情緒，他很會遷就人，他說出傷人的話，肯定是被觸動了某根敏感的神經。
屠墨初不願騙她，可是在她面前，又無論如何也無法談起殘缺與慾望。他只是沉默不語。
景琳想了想，小聲問：“你不喜歡我這樣穿嗎？你如果覺得不好看，我就不穿了，好不好？。”